花雨 发表于 2009-6-16 14:13:09

文心清远说胡石(子峰)

子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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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代花鸟画坛,胡石先生以他简雅清丽的画风和神恬气静的艺术品调卓立于世。他那明丽清宛,气格空灵的画面彰显着典型的“新文人画风”,也蓄涵着浓郁的中国画艺术精神和纯正的传统文化价值意识。这在当下的时代是极为难能可贵的,因为近百年来,中国画一直处在被西画改造的窘态中,在风云激荡的中西之争和古今嬗变中,浮躁与偏颇使中国画的纯正精神和文脉生态一次次遭遇重创。时代潮流的涌动和革新风气的浓烈既促进了绘画的多元发展,也助长了画坛标新骛奇的风尚。能精神淡定地坚守中国传统绘画体系和美学风范的堪为不易,只有少数对民族绘画的历史文化有深刻理解和灼识洞见的人,才能做到立定精神。他们以“不必虑举世之我非,但当存知希之我贵”①的精神,承继并弘扬着民族绘画。胡石先生当属此列之代表性人物。
做为上世纪九十年代前后“新文人画派”的重要画家,胡石先生对中国传统绘画精神的追慕已久。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后期,胡石出生于山东沂山之阳。齐鲁大地是历史传统积淀深厚之地,胡石的上辈也都是知识份子,在这样的氛围下成长,胡石较早就喜欢上了书法艺术。父辈曾有意让其走一条悬壶济世的中医之路,然其天性近艺,虽年幼而志不可夺,遂步步登堂入室,进得丹青门径。青年时曾入山东工艺美院学习,遂后在地方组建画院亦得其所。但其禀性散淡,不愿拘人拘已,八十年代后期即北上京华访学于中国艺术研究院。自此,作画、游历、访学成其生活主脉。九十年代初参加“新文人画派”活动后,眼界愈高,初则追慕白石、八大,渐而上溯穷源,竞至跨越明清,直追宋元、五代。可谓“身在高楼、目穷远水”。对九至十二世纪这时期花鸟画家的揣摸、研读和徜徉其中,奠定了他以后的美学追求和恪守中国绘画精神的立场。

近二十年来,尽管美术界云诡雾迷,岐路丛生,但在胡石这里,始终是当代的古士之风。读书以养气、作画以畅神、茗茶会雅士、把酒图疏狂。注重画外修养的他以磊落胸次、澄明心境作为陶养画学的本源,而并不象有些人那样孜孜以求的是绘画技法的花样翻新。显然他已心仪传统的人格美学观。他认为,作画与做人是表里关系,作画为形式表现,做人才是根本。因之理想人格的养成是第一位的,技巧的积累有形可见,而美学精神的陶酝却难察其迹。所以养成一流画家的根本不是技巧、方法,而是读书修品。读书造就文人,修品则避俗就雅。由此陶养出超然世俗的情怀,下笔作画,自是品调高迈。胡石自然是这样践行的,他读书广博、浸润诗文、钩沉典史,与之漫谈,方可知其理蕴之深、文植之厚,其画格高下系由此来,非闲逸轻取而就。

清代画家方亨咸说:“绘事,清事也,韵事也。胸中无几卷书、笔下有一点尘、便穷年累月、刻画镂研,终一匠作也,何用乎?此真赏者所以有雅俗之辨也。”胡石读书,悟性颇高,亦多纵横之气,非酸腐之辈。每谈艺论史能感悟宇宙大化、天地道统、知周万物、参赞古今。更重要的是他将一总学养寄于画学,并在渐修渐悟中树起自己的审美标杆。即依傍中国文化精神和东方美学要义去建构具有文心和内美的“新文人画”境界。并践行一种有境界的文化化表现与游戏精神的结合。文人的学识修养标示着境界的高下,文人的墨戏与写意则洋溢着艺术的自由精神,而其实质都在于美学意义上人的精神的舒放。应该说文人画精神的坚守,至少是对民族文化的某种维系,也是对西方普遍主义艺术观和后现代消费文化的抵制。民族文化的振兴需要文人画家不屈的风骨。

胡石虽推崇人格主义美学在画家身上的践行,他自己也将修身立品做为画事首要,但他也并不轻视对文人画兼容的诗、书、画、印各门类技艺的把握和锤炼。他写诗文、治印章,于书法一道更是浸淫极深。他幼习唐楷,后遍临宋元诸帖,悟笔法于一个“落”字,进而深刻理解中国画中之写意精神,以写意精神治印、作诗文、画工笔。显然写意不仅是一种技术把握,更是一种精神状态。如其所作工笔花卉,虽图式极简却笔笔玄妙,爽秀淹然中挺拔而轻隽,用笔虽工犹写,虽写犹工,恬澹雍容间,内涵筋骨。

世纪之交这些年,胡石为深研花木各科之形质意态,坚持写生,以格物致知的态度研观物象。不以因袭为能事,亦不妄自揣度,皆穷源竟抵后而复研表现,且先以工笔写真入画,然却工中寓写,静中求动,断不落描摹之巢臼。一石一草皆可窥写意用笔之性态,一梗一叶尽可显生气贯注之势。故其画“淡处如薄雾依微,焦处如双眸炯秀,干处有隐显不常之奇,湿处有浓翠欲滴之润。明如秋水、泽如春山、灼如晨花、秀如芳草。岁已久而常湿,素欲败而弥新,变化无穷,光华莫掩,鉴者亦味之而愈长。”②

贵内质而轻浮华是胡石艺术的又一特点。他之画每以墨色为主,敷色雅谈,不事华丽,坚守绘事后素的传统之道。他尝以屈子“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两句为艺事之要诀,力行内美精神,不徒尚华美之外观。他深明文人画之雅在于质文,而非表华。“华之外现者博浮誉于一时,质之中藏者得赏音于千古”。③

由于有此美学上的高标识见,胡石作画从不致力于表象的视觉艳美,而于淡雅清素的低吟浅唱中令赏者得无穷妙趣。

“诵经三千部,曹溪一句亡”。文人画尚简的风格在胡石的绘画中一直表现的比较突出,多年中,几未见其冗繁之作,这既反映出胡石对中国画精神和文人画精要的理解,也可见其受禅宗绘画的影响。《礼记》中曾有“大乐必易,大礼必简”之说,《老子》中也讲:“少则得,多则惑”。要而不繁,素朴简约可说在各门类艺术中都是难能可贵的表达,在中国画中这种以少许胜许多的表现更能增强意境的凸现。

总之,胡石的艺术非雄强奇杰的一路,在审美意蕴上他更多的是温润和雅而质文中藏。乍观其画和宛雅致,细品又得气息芳润之妙,再读方知笔高而韵美,涵泳之间,令人往复低回,有“西城杨柳弄春柔”的境界。风流蕴藉、澄透清明间虽未写苦心,却意标高境。毫无疑问,胡石的画可谓纯正的中国绘画精神的表现。

笔者曾见胡石九十年代初写意花鸟,气象轩昂,生机勃发。后渐转放为收,复又由收转放,工写轮回,几番功夫揣摩,腕下自出精意,自辟性灵。可知其苦心孤诣,作工笔意在究玄微之妙,意在止粗厉强横之气;作写意是为壮刚健爽直之气,是为去罢软钝滞之虞。近见胡石写意数幅,有动不逾距之妙,下笔其重如金、淹墨其润如玉、气象老成、丰姿摇曳,意趣近古而不旧,气息尚新而不华,可谓不激不历、风规自远。

胡石方值壮岁,其已画学淹贯、休养纯正,且能不随时趣,唯以古人之矩运我之性灵,此必能开自家之生面而有大成也。

注:① ② ③均摘引清沈宗骞《山水画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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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书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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