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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年金岳霖重谈林徽因 ( 陈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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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9 11:37: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陈宇  

找个机会去拜访金岳霖先生,是心仪已久的事。这不仅仅因他是中国现  
代哲学和逻辑学开山祖师式人物,还因为他有许多奇闻轶事令我好奇与  
疑惑。  

金岳霖一九一四年毕业于清华学校,后留学美国、英国,又游学欧洲诸  
国,回国后主要执教于清华和北大。他从青年时代起就饱受欧风美雨的  
沐浴,生活相当西化。西装革履,加上一米八的高个头,仪表堂堂,极  
富绅士气度。然而他又常常不像绅士。他酷爱养大斗鸡,屋角还摆着许  
多蛐蛐缸。吃饭时,大斗鸡堂而皇之地伸脖啄食桌上菜肴,他竟安之若  
泰,与鸡平等共餐。听说他眼疾怕光,长年戴着像网球运动员的一圈大  
檐儿帽子,连上课也不例外。他的眼镜,据传两边不一样,一边竟是黑  
的。而在所有关于金岳霖的传闻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件事,是他终生未  
娶。阐释的版本相当一致:他一直恋着建筑学家、诗人林徽因。  

一九八三年,我跟我的老师陈钟英先生开始着手林徽因诗文首次编纂结  
集工作。林徽因已于五十年代去世,其文学作品几乎湮没于世。为收集  
作品,了解作者生平,这年夏天我们到北京访问金岳霖。这时他已八十  
八高龄,跟他同辈的几位老人说,他有冠心病,几年来,因肺炎住院已  
是几进几出了。他身体衰弱,行动不便,记性也不佳,一次交谈只能十  
来分钟,谈长点就睡着了。几年前,在老友们的怂恿催促下,他开始写  
些回忆文字,但每天只能写百多字。这一年由于体力精力不济,已停笔  
了。听了这些话,我的心凉了半截。不过,一位熟知他的老太太的话却  
给了我们一丝希望与鼓舞:“那个老金呀,早年的事情是近代史,现在  
的事情是古代史。”  

我们找到北京东城区干面胡同金岳霖寓所。进了他的房间,见他深坐在  
一张低矮宽扶手大沙发里。头上依旧戴着一圈宽檐遮光帽,头顶上露出  
绺绺白发,架着黑框眼镜。瘦长的双手摊在扶手上,手背上暴起一根根  
青筋。两脚套着短袜,伸直搁在一张矮凳上。他的听力不佳,对我们进  
来似乎没有什么反应。我们坐近他身边,对着他耳朵,一字一句地说明  
来意。我趁陈钟英先生跟他慢慢解释的当儿,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屋里  
右边,一张老式横案桌上摆着一些书,桌边挂着一根手杖,还斜靠着一  
根拳头粗、一人多高、顶端雕有兽头的漆金权杖,大概是学生们送的。  
作为哲学界和逻辑学界的权威与泰斗,这根金色的权杖,于他是颇具象  
征性的礼品。屋子右边,则摆着一个有靠背的坐式马桶。他要靠人扶着  
就此如厕。这金色的权杖与暗淡的马桶所形成的巨大反差,顿令我感到  
人生易老,时光无情。  

我们对着他耳边问谁了解林徽因的作品时,他显得黯然,用浓重沙哑的  
喉音缓缓地说:“可惜有些人已经过去了!”我们把一本用毛笔大楷抄  
录的林徽因诗集给他看,希望从他的回忆里,得到一点诠释的启迪。他  
轻轻地翻着,回忆道:“林徽因啊,这个人很特别,我常常不知道她在  
想什么。好多次她在急,好像做诗她没做出来。有句诗叫什么,哦,好  
像叫‘黄水塘的白鸭’,大概后来诗没做成……”慢慢地,他翻到了另  
一页,忽然高喊起来:“哎呀,八月的忧愁!”我吃了一惊,怀疑那高  
八度的惊叹声,竟是从那衰弱的躯体里发出的。只听他接着念下去:“  
哎呀,‘黄水塘里游着白鸭,高粱梗油青的刚过了头……’”他居然一  
句一句把诗读下去。末了,他扬起头,欣慰地说:“她终于写成了,她  
终于写成了!”林徽因这首《八月的忧愁》是优美的田园诗,发表于一  
九三六年,构思当是更早。事隔已半个世纪,金岳霖怎么对第一句记得  
这么牢?定是他时时关注着林徽因的创作,林徽因酝酿中反复吟咏这第  
一句,被他熟记心间。我看他慢慢兴奋了起来,兴奋催发了他的记忆与  
联想,他又断断续续地记起一些诗句,谈起林徽因的写作情况。翻完那  
本抄录的诗,他连连说:“好事情啊,你们做了一件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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