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复《王荆公诗》评语

文潮

《王荆公诗》评点，以《王临川全集》为底本，内容包括评语、和诗与注释。一九六三年福州曾克专影印本题名为《侯官严氏评点王荆公诗》。现以该本为据，选录其中评语与和诗，分类按序编排。和诗有与《瘉壄堂诗集》重复者，因词句有所不同，今仍照曾克专影印本迻录。注释略去不录。曾克专原序附后，以供参考。

《宋史本传》批语

　　严复曰：以余观之，吾国史书之中，其最宜为学者所深思审问，必得其实而求其所以然者，殆无如熙宁变法之一事。商君、王莽之所当，其致力之难，得效之不期，不如是之甚矣。夫其人之经术志愿文章节行，虽与异党，犹且称之，得君至专，而其君又有英明睿断之号，励精图治之诚。由来专制政府之权固为极尊，以言国力，则真、仁之后，足为善国，财赋犹未空也，人才方极盛也。而其所欲修举之八九事，至今核而言之，犹为善政。异党主之于前，来世师之于后，然而破众难行之矣，行之又不蒙其利，而其人则为累世所丛诟，言变法者或以之为殷鉴焉。此岂非载籍所传至奇之事，而人事所至不期者哉!后之论者，或訾其人为邪，此不足辩已，即或以为执拗，或以为矜已，或以为躁迫强戾，甚且谓其不宜以财政兵革为先务，而平情为思，似皆未得其症结也。且以余观之，新法之害，必不如攻者所言之已甚也；果如攻者言，则他日绍述之说必无从起。盖使行其法而举国上下皆若焦溺如彼，则幡然废罢，乃由事验，佥众同声，尚何有于洛蜀之争雁纹与章蔡之复燃死灰乎？有敢言绍述，则必有可绍可述者存焉故也。

　　嗟夫!民生而有妒忌之性，故权与名常为众矢之的，而苟且习惯本不易祛，故俗之变，常在乱亡之余，贞元之际。而荆公之大蔽二：一不知政之宜于一郡一州者不必宜于天下，犹之今日之法，其宜于甲国者不必宜于乙国也；一不知人之攻我而立异者，不必皆奸人；而其助我而和同者，亦不必皆吾利。微论吾所重者非也，就令而是，而智量相殊，吾之所及知及见者，彼有不及知不及见也。至于学术不同，信守互异，由是愤好之趣，烦然大殊，吾出死力以与之争，幸胜而所伤已众矣。是故西人有言，将为宰相，必知其国，而调停众异之际，尤必有操纵动静之术焉。相时而后可，得人而后行，徒自信吾道而任众人之汹汹，吾未见其能济也。辛亥七月廿八夜识。(此批在传后，总评王安石变法。)

　　荆公所谓变风俗，即今人所谓开民智。(此批在“上问：然则卿所施设以何先？安石曰：变风俗，立法度，正方今之急也”数句上。)

　　即今公债，在野则为青苗，在邑则为市易。(此批在“市易之法，听人赊贷，县官财货以田宅或金帛为抵当，出息十分之二，过期不输息外，每月更加罚钱百分之二”数句上。)

　　开标法。(此批在“又令民封状增价，以买坊场”句上。)

　　公不知天下之欲败吾法者，固不必皆奸人，而助吾法者，又未必非奸人，是其哲学逊处。(此批在“今奸人欲败先王之正道，以沮陛下之所为，于是陛下与流俗之权适争轻重之时，加铢两之力，则用力至微而天下之权已归于流俗矣，此所以纷纷也”数句上。)

　　此亦非所宜言。(此批在“安石白帝曰：知县贾蕃，乃范仲淹之婿，好附流俗，致民如是”数句上。)

　　此又非所宜言。(此批在“安石曰：修附丽韩琦，以琦为社稷臣，如此人，在一郡则坏一郡，在朝廷则坏朝廷，留之安用”数句上。)

　　效尤之言。(此批在“文彦博言，市易与下争利，致华岳山崩。安石曰：华山之变，殆天意为小人发，市易之起，自为细民久困以抑兼并尔，于官何利焉”数句上。)

　　此则近于相诟矣。(此批在“帝曰：……自近臣以至后族无不言其害。两宫泣下，忧京师乱起……安石曰：近臣不知为谁？……冯京曰：臣亦闻之。安石曰：士大夫不逞者以京为归，故京独闻其言，臣未之闻也。”一段之上。)

　　治三代下国，试问不以财利兵革为先务，当以何者为先务耶？民生方困，而国时时有亡灭之忧，当此之时而云道德风俗，所论则诚高矣，而果有效耶？(此批在朱熹评语“而安石乃汲汲以财利兵革为先务，引用凶邪，排摈忠直，躁迫强戾，使天下之人嚣然丧其乐生之心，卒之群奸肆虐，流毒四海”一段上。)


2006-8-28 15:2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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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陶缜菜》批语
　　结语非他家所能。(此评“陶生养目渠养腹，各以所能为物役”句。)
　　
《同王濬贤良赋龟得升字》批语
　　入后气力略竭。(此批在“谅能学此真寿类，世论妄以虫疑冰。嗟余老矣倦呼吸，起晏光景难瞻承”数句上。)

　　《奉酬约之见招》批语
　　第三韵转到本位稍拙。(此批在“川坻宁有此，园屋谅非今。雨过梅柳净，潮来蒲稗深”数句上。)

　　《寄杨德逢》批语
　　全篇是《元丰行》后语。(此批在篇首，总批此诗。)

　　《仲明父不至》批语
　　似韦储其不似陶者，以稍练也。(此批在该诗上，总批此诗。)

　　《与望之至八功德水》批语
　　似陶矣而不中腴，遂成语与。(此批在该诗上，总批此诗。)

　　《月夜二首》等批语
　　此数首皆类小谢。(此批《月夜二首》、《两山间》等诗。)

　　《洊亭》批语
　　别深怀抱，是谓诗人之思。(此批在篇首，总批此诗。)

　　《用前韵戏赠叶致远直讲》批语
　　此二首句法多学韩南山，顾逊其妥帖，亦无其排奥，退之笔力固不易到。(此批总评该首及《再用前韵寄蔡天启》。)

　　《白鹤吟示觉海元公》批语
　　长松受秽何足道，如苍生何？此公之所以难辞祸宋之咎也。(此批在“白鹤声可怜，红鹤声可恶；白鹤静无匹，红鹤喧无数；白鹤招不来，红鹤挥不去；长松受秽死，乃以红鹤故。北山道人曰：美者自美，吾何为而喜？恶者自恶，吾何为而怒？去自去耳，吾何阙而追？来自来耳，吾何为而拒？吾岂厌喧而求静，吾岂好丹而非素。汝谓松死而无依邪，吾方舍阴而坐露”之上。)

　　《移桃花示俞秀老》批语
　　东风句真活泼泼地。(此批在“舍南舍北皆种桃，东风一吹数尺高”等句上。)

　　《对棋与道源至草堂寺》批语
　　如此类诗，真不识当时所以托意者。(此批在篇末，总评此诗。)

　　《放鱼》批语
　　居士仁心托鱼鸟，然亦浅。(此批在篇首，总评此诗。)

　　《独卧有怀》批语
　　孤迥萧瑟如此境，正不易到。(此批在该诗上，总批此诗。)

　　《梦》批语
　　以生为梦矣，要不能无为，故曰“梦功德”也。(此批在“知世如梦无所求，无所求心普空寂。还似梦中随梦境，成就河沙梦功德”句上。)

　　《车载板二首》批语
　　二诗皆雅健。(此批在《车载板二首》之一上，总批此二首。)

　　《望钟山》批语
　　二诗自辋川风格。(此批在《望钟山》一诗上，总批此诗与《思北山》。)

　　《谢公墩》批语
　　此数语自非他人能作。(此批在“天机自开阖，人理孰畔援。公色无惧喜，傥知祸福根。涕泪对桓伊，暮年无乃昏”数句上。)

　　《秋夜泛舟》批语
　　隐秀。(此批在篇首，总评此首。)

　　《次韵约之谢惠诗》批语
　　“惕”字颇难押而能借作顿挫，可谓能手。(此批在“懽言俟其成，邀我堂上食。百忧每多违，一诺还自惕”旬上。)

　　《老景》批语
　　游戏之昧，然终嫌非大雅集中所宜有。(此批总评此首。)

　　《杂咏八首》之八批语
　　此云道大莫容、才大难用，而流俗多也。(此批在该首之上，总评此诗。)

　　《明妃曲二首》批语
　　此则元虞诸人皆可到。(此批在《明妃曲二首》之一上，总批此首。)
　　此首实深于前，顾世俗则舍此取彼。(此批在《明妃曲二首》之二下，总批此首。)

　　《桃源行》批语
　　胜韩作。(此批在篇名下，总评此首。)

　　《兼并》批语
　　荆公相术如此。所谓清纯专制，到极好时便是父母朝廷。此在当时已做不到也。盖如大江然，既至荆扬而欲束之归峡，如在瞿唐滟滪之间，可复得耶？至于今日愈不必言矣。(此批在“三代子百姓，公私无异财。人主擅操柄，如天持斗魁。赋予皆自我，兼并乃奸回。奸回法有诛，势亦无自来。后世始倒持，黔首遂难裁。秦王不知此，更筑怀清台。礼义日已偷，圣经久堙埃。法尚有存者，欲言时所咍。俗吏不知方，掊克乃为材。俗儒不知变，兼并无可摧。利孔至百出，小人私阖开。有司与之争，民愈可怜哉!”之上。)


2006-8-28 15:4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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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和吴御史汴渠》批语
　　此诗，今之计臣与谈中央集权者不可不读。(此批在“漕引天下半，岂云独荆扬。货入空外府，租输陈太仓。东南一百年，寡老无残粻。自宜富京师，乃亦窘盖藏。征求过夙昔，机巧到莛芒。御史闵其然，志欲穷舟航。此言信有激，此水存何伤？救世讵无术，习传自先王”之上。)

　　《酬王詹叔奉使江南访茶利害》批语
　　抵得万言书读。(此批在该诗题目下，总评此诗。)
　　欲不必征榷而王府自有，于是均输青苗之法遂行。(此批在该诗“止能权轻重，王府则多有。岂尝榷其子，而为民父母”数句上。)
　　荆公胸中社会主义甚富。(此批在该诗“至尊空独忧，不敢乐饮酒。哿矣富阡陌，哀哉此无糗。乡闾人所怀，今或弃而走。岂无济时术，使尔安畎亩”数句上。)
　　入茶法。(此批在该诗“永惟东南害，茶法盖其首。私藏与窃贩，犴狱常纷纠”数句上。)
　　孔之均无贫，均得而各富也。荆之意乃欲均取而以富国。(此批在该诗“孔称均无贫，此语今可取。譬欲轻万钧，当令众人负”数句上。)
　　吾不谓此老为无误，然有经世力虑，则唐以来一人而已。使公而生于今，移其所信于古以信于今，加以询谋，中国尚有豸乎!(此批在该诗之末。)

　　《酬王伯虎》批语
　　如此等诗，皆此老独步苏黄，与之比较，适成诗人诗耳。(此批总评此诗。)

　　《和吴冲卿雪》批语
　　全体学昌黎，落想新刻，可谓精能者矣。(此批在篇首，总评此诗。)

　　《和冲卿雪诗并示持国》批语
　　凝重逊前，什能不竭而已。(此批在篇首，总评此首。)

　　《陈桥》、《澶州》批语
　　陈桥、澶州皆赵宋历史地，公于澶州有议论，于陈桥无之者，盖事有难言，而于结语稍露微旨而已。(此批在《陈桥》、《澶州》二诗上。)

　　《北客置酒》批语
　　真写得意态出，使今人竭力尽气为之，非移汉作胡，即乞灵新名词矣。(此批在篇首，总批此诗。)
　　结作险语，知公未尝一日忘此虏也。(此批在该诗“为胡止饮且少安，一杯相属非偶然”数句上。)

　　《奉使道中寄育王山长老常坦》批语
　　此真奇节，合与表章。以此种人而学佛，足见往日法门之盛，而时风俗之厚尤可思也。第不知当海舶破碎时，金抱满箧，法当沉没，而师之所以不沉者操何术耶？惜介甫不深考问而令读者疑也。(此批在“道人少贾海上游，海舶破散身沈浮。抱金满箧人所寄，吹簸偶得还中州。赢身归金不受报，只取斗酒相献酬”数句上。)

　　《送郑叔熊归闽》对比语
　　古诗多隔韵作转，此是一韵中作转，尚有一句上二与下三作转者。(此批总评此诗。)

　　《寄二弟时往临川》批语
　　沉着，是杜派。(此批在篇首，总评此诗。)

　　《书任村马铺》批语
　　结语非过来人不能道。(此批在“尔来百口皆年少，归与何人共此悲!”二句上。)

　　《西风》批语
　　大家为诗，只是直写肝鬲，无一毫为人意，故工拙虽少异，皆传作也。(此批总评此诗。)

　　《韩持国从富并州辟》批语
　　自言不能荐贤而欲归也。(此批在“他年佐方州，说将尚不纳。况于声势尊，岂易取酬答。有如持寸莛，未足感鞺鞳。顾于山水间，意愿多所合”数句上。)

　　《韩持国见访》批语
　　解《论语》匏瓜节与集注。意谓孔子亦云不能无求食也。(此批在“余生非匏瓜，于世不无求。弱力惮耕稼，衣食当周流”数句上。)

　　《思王逢原》批语
　　此诗沉挚极矣，读之令人气厚。(此批在“自吾失逢原，触事辄愁思。岂独为故人，抚心良自悲”诸句上。)

　　《结屋山涧曲》对比语
　　此殆意在涑水诸公。(此批在“狂风动地至，万窍各啾喧。一瓢虽易除，岂在有无间”数句上。)

　　《今日非昨日》批语
　　是波斯匿王语。(此批在“今日非昨日，昨日已可思。明日异今日，如何能勿悲。当门五六树，上有蝉鸣枝。朝听尚壮急，暮闻已衰迟”数句上。)

　　《秋日不可见》批语




　　泓静萧瑟此境，吾何日到耶？(此批总评此诗。)

　　《日出堂上饮》批语
　　宋代已然。以公处今宜如何耶？(此批在”蚁力虽云小，能生万蚍蜉。又能高其础，不尔继者稠”数句上。)
　　此天下之所以卒不救也，悲夫!(此批在该诗之末。原诗：“日出堂上饮，日西未云休。主人笑而歌，客子叹以愀。指此堂上柱，始生在岩幽。雨露饱所滋，凌云亦千秋。所托愿求久，何言值君收。乃令卑湿地，百蚁上穷锼。丹青空外好，镇压已堪忧。为君重去之，不使一蚁留。……语客且勿然，百年等浮沤。为客当酌酒，何豫主人谋。”)

　　《扬雄二首》批语
　　公契子云如是，而苏子瞻以为浅陋，此两人事事皆反对也。至紫阳以为莽大夫，而后世束缚气矜之祸成矣。(此批在《扬雄二首》之二，“子云平生人莫知，知者乃独称其辞。今尊子云者皆是，得子云心亦无几。……俗人贱今常贵古，子云今存谁女数”句上。)

　　《汉文帝》批语
　　此论却有所蔽，然近人亦谓自火器行而战祸日少。(此批在“轻刑死人众，丧短生者偷。仁孝自此薄，哀哉不能谋”数句旁侧。)

　　《秦始皇》批语
　　如公所云，则拿破仑其人也。(此批在诗题下。)
　　此较近人淘汰之说何如？(此批在“天方猎中原，狐兔在所憎。伤哉六孱王，当此鸷鸟膺。搏取已扫地，翰飞尚凭凌”数句上。)

　　《杨刘》批语
　　以言今之报律又如何？(此批在“人各有是非，犯时为患害。唯诗以谲谏，言者得无悔。汾王昔监谤，《变雅》今尚载。末俗忌讳繁，此理宁复在？”数句上。)

　　《阴山画虎图》批语
　　此刘海峰所谓来头得勇猛者。(此批在“阴山健儿鞭鞚急，走势能追北风及；逶迤一虎出马前，白羽横穿更人立”数句上。)

　　《杜甫画象》批语
　　论杜推此为绝唱矣。(此批在篇首，总评此首。)

　　《吴长文新得颜公坏碑》批语
　　公长篇必有动人惊俗高论。苏长公有凌铄千古之才，率以巧慧见长。若论傲几甚不及也。(此批在“延陵公子好事者，拓取持寄情相亲。六书篆籀数变改，训诂后世多失真。谁初妄凿妍与丑，坐使学士劳骸筋”数句上。)

　　《哭梅圣俞》批语
　　虽有武断，故自可喜。(此批在“诗行于世先《春秋》，国风变衰始《柏舟》，文辞感激多所忧，律吕尚可谐鸣球”。数句上。)
　　如大江潮来，无风自涌。(此批在“众皆少锐老则不，翁独辛苦不能休。惜无采者人名道，贵人怜公青两眸”数句上。)
　　此中正不知有几曲折。(此批在“栖栖孔孟葬鲁邹，后始卓荦称轲丘。……诗人况又多穷愁，李杜亦不为公侯”数句上。)

　　《送孙长倩归辉州》批语
　　虽以文为诗，亦自浑健。(此批总评此诗。)

　　《云山诗送正之》批语
　　造语似昌黎《山石》。(此批总评此诗。)

　　《老树》批语
　　公亦知异议者之多君子而忧其去矣。(此批在“古诗鸟鸣山更幽，我念不若鸣声收。但忧此物一朝去，狂风还来欺老树”数句上。)

　　《寓言九首》批语
　　青苗均输之法本此。(此批在《寓言九首》之四“婚丧孰不供，贷钱免尔萦。耕收孰不给，倾粟助之生。物赢我收之，物窘出使营……”之上。)

　　《彼狂》批语
　　此篇是王氏天演论。(此批在“上古杳默无人声，日月不忒山川平，人与鸟兽相随行，祖孙一死十百生。万物不给乃相兵，伏羲画法作后程。渔虫猎兽宽群争，势不得已当经营，非以示世为聪明。方分类别物有名，夸贤尚功列耻荣。蛊伪日巧雕元精，至言一出众辄惊。上智闭匿不敢呈，因时就俗救刖黥……”之上。)

　　《众人》批语
　　此老执拗之名所以著也。(此批在“众人纷纷何足竞，是非吾喜非吾病。颂声交作莽岂贤，四国流言且犹圣。唯圣人能轻重人，不能铢两为千钧。乃知轻重不在彼，要之美恶由吾身”之上。)

　　《和王乐道烘蝨》批语
　　吾国人于洁清视为儿女家事，以此浊秽遂成性习，昧者且自以为高雅，不屑以之凌人，真去畜生道不远。嗟乎!治国亦犹此身而已，囚首垢面而谈相业，吾知其无能为也。(此批在该诗上。)





　　《收盐》批语
　　仁者之言。(此批在“海中诸岛古不老，岛夷为生今独劳。不煎海水饿死尔，谁肯坐守无亡逃”数句上。)

　　《寄曾子固》批语
　　公于子固倾倒如此，而子固乃萧然自远，不为末路诤友，则子固之过为多。(此批总评此诗。)

　　《既别羊王二君与同官会饮于城南因追寄》批语
　　非大家集中所宜有。(此批在“赤车使者白头翁，当归入见天门冬。与山久别悲怱忽，泽泻半天河汉空。羊王不留行薄晚，酒肉从容追路远……”之上，总批此诗。)

　　《陆机宅》批语
　　如此著笔，尤为高抗，其不及陆机一字者，以为不足及也。(此批在该诗上，总评此诗。)

　　《秃山》批语
　　抵得一篇马尔图户口蕃息论。此等思想皆非同时诸公所有。(此批在“吏役沧海上，瞻山一停舟；怪此秃谁使，乡人语其由。一狙山上鸣，狙从之游；相匹乃生子，子众孙还稠。山中草木盛，根实始易求。攀挽上极高，屈曲亦穷幽。众狙各丰肥，山乃尽侵牟……狙虽巧过人，不善操锄耰。所嗜在果谷，得之常似偷。嗟此海山中，四顾无所投。生生未云已，岁晚将安谋”之上。)

　　《赠曾子固》批语
　　此倾倒子固又如此。(此批“曾子文章众无有，水之江汉星之斗。挟才乘气不媚柔，群儿谤伤均一口。……借令不幸贱且死，后日尤为班与杨。”)

　　《杭州修广师法喜堂》批语
　　此其晚年学佛之意。(此批在“忆初救时勇自许，壮大看俗尤崎岖。丰车肥马载豪杰，少得志愿多忧虞。始知进退各有理，造次未可分贤愚。会将筑室返耕钓，相与此处吟山湖”之上。)

　　《忆昨诗示诸外弟》批语
　　神似昌黎。(此批总评此诗。)

　　《与微之同赋梅花得香字三首》批语
　　仍用前意，是病。(此批在《与微之同赋梅花得香字三首》之二上，总批此首。)
　　律句最费事处，自是对仗。如此诗须袅黄金句，可谓奇警，而对仗平沓，令人意恶。(此批在《与微之同赋梅花得香字三首》之三“浅浅池塘短短墙，年年为尔惜流芳。向人自有无言意，倾国天教抵死香。须袅黄金危欲堕，蒂团红蜡巧能装”数句上。)

　　《丁年》批语
　　荆公视富贵甚重，如此首结语与但愿一门皆贵仕等语，殊令人意恶。(此批《丁年》诗“炉间寂寞相如病，锻处荒凉叔夜慵。早晚青云须自致，立谈平取彻侯封”及《寄阙下诸父兄兼示平甫兄弟》诗“但愿一门皆贵仕，时将车马过茆茨。”)

　　《寄虞氏兄弟》批语
　　自袭前意，要是一病。又此联与二十四卷《寄父兄》有仙凡之别。(此批在“久闻阳羡安家好，自度渊明与世疏。亦有未归沟壑日，会应相近置田庐”句上。)

　　《和钱学士喜雪》批语
　　长篇若少回斡顿挫处，自可不作。(此批在诗末，总批此诗。)

　　《送江宁彭给事赴阙》批语
　　此诗真无益而费精神者矣。(此批在诗末，总批此诗。)

　　《谢安墩二首》批语
　　此自诗家设趣戏语。顾当日人乃据此谓作者为好事，真痴人前说不得梦也。(此批在《谢安墩二首》之一“我名公字偶相同，我屋公墩在眼中。公去我来墩属我，不应墩姓尚随公”之上。)

　　《封舒国公三首》批语
　　此种说法乍见自佳，但诗中同此机轴真不知有几千万回。虽极隐秀，亦少味矣。(此批在《封舒国公三首》之三“开国桐乡已白头，国人谁复记前游，故情但有吴塘水，转入东江向我流”之末。)

　　《传神自赞》批语
　　此物即耶教所谓灵魂，佛家所谓元妙、明性，哲家所谓真我。(此批“我与丹青两幻身，世间流转会成尘。但知此物非他物，莫问今人犹昔人”句。)

　　《书湖阴先生壁二首》批语
　　“护田”、“排闼”皆出《汉书》，作者得意在此。(此批在《书湖阴先生壁二首》之一“一水护田将绿，两山排闼送青来”数句下。)

　　《观明州图》批语
　　此用楞严波斯匿王一段。(此批在“投老心情非复昔，当时山水故依然”数句下。)

　　《中牟》批语




　　此指佛肸事，谓圣人道大，以救物为急，诗忽出此道，无粮缗，非正法。(此批在“此道门人多未悟，尔来千载判悠悠”数句下。)

　　《神物》批语
　　 谓人主得人宜致其用，岂但禄之而已，后谓唯刘累乃足知龙，犹昌黎马说之意。(此批在题目下，总评此诗。)
　　郑太夷极赏此绝，然但意句新颖耳，却无深义。(此批在诗末，总评此诗。)

　　《文成》批语
　　此讥人主徒有喜功骛远之心而无实至之业也。(此批在“万里出师求宝马，飘然空有意凌云”数句下。)

　　《读汉书》批语
　　此意真无人道过，盖前人只说小人误国，而不知君子之可以迷邦也。
　　于此等诗最觇此老识力，涑水、眉山岂能望其肩背。(以上二批语批“京房刘向各称忠，诏狱当时迹自穷。毕竟论心异恭显，不妨迷国略相同”句。)

　　《赐也》批语
　　一肚皮不合时宜，尽于此等处流露。(此批在诗末，总评此诗。)

　　《春雨》批语
　　我公相业得无类是，所谓留润者，特为绍述诸人地耳，悲夫!(此批在“九十日春浑得雨，故应留润作花时”数句下。)

　　《松间》批语
　　此章与《中牟》一首同意，而措词超妙，殆若天成。(此批在诗末，总评此诗。)

　　《吴任道说应举时事》批语
　　贤者于名场故多落后。(此批在“独骑瘦马冲残雨，前伴茫茫不可寻”数句下。)

　　《夜直》批语
　　真千家诗语。(此批“金炉香尽漏声残，翦翦轻风阵阵寒。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干”句。)

　　《和惠思岁二日二绝》批语
　　逃儒归墨矣。(此批在《和惠思岁二日二绝》之一后面，评“懒读书来已数年，从人嘲我腹便便。为嫌归舍儿童聒，故就僧房借榻眠”句。)
　　为守旧者发也。(此批在《和惠思岁二日二绝》之二后面，评“沙砾藏春未放耒，荒庭终日守陈荄。遥怜草色裙腰绿，湖寺西南一径开”句。)

　　《三品石》批语
　　骂得痛快，今之从政者殆而。(此批在诗后，总评此诗。)

　　《相州古瓦砚》批语
　　此直先见绍述时事矣。(此批在“甄陶往往成今手，尚托声名动世人”数句下。)

　　《扬子二首》批语
　　介甫是千载下扬子云，最知子云深处。(此批在《扬子二首》之一后面，总评此诗。)

　　《商鞅》批语
　　此是不朽语，今日又大可见也。(此批在诗末，总评此诗。)

　　《范增二首》批语
　　此革命党诗也。(此批在《范增二首》之一后面，总评“中原秦鹿待新羁，力战纷纷此一时。有道吊民天即助，不知何用牧羊儿”句。)

　　《世上》批语
　　此真惊心动魄矣。(此批在诗末，总评此诗。)

　　《读蜀志》批语
　　苏堪有句云，“田舍意最高，本是轻玄德”，余不谓然。
　　此言不是轻玄德，入世先安七尺躬，为有南阳桑八百，孔明出处不匆匆。(此二批在“无人语与刘玄德，问舍求田意最高”数句下。)

　　《戏长安岺石》批语
　　此人所以云其执拗也。(此批在“横身势欲填苍海，肯为行人惜马蹄”句下。)

　　《促织》批语
　　此言民力未充，徒为聚歛之无益也。(此批在“只向贫家促机杼，几家能有一绚丝”句下。)

　　《乌江亭》批语
　　可赠康长素。(此批在诗后，原诗为：“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江东弟子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

　　《骊山》批语
　　意谓秦蔑古而亡，汉复古而亦亡也。(此批在诗后，总评此诗。)

　　《县舍西亭二首》批语
　　此二首刺用人如传舍，政之所以不成也。(此批在此诗中间，总评二首。)

　　《松江》批语
　　前人不称意时感世情之变，每指无情以为有情，此则谓惟此乃能无情耳。此文章翻巧惯技也。(此批在诗末，总评此诗。)

　　《钓者》批语
　　此意虽高却浅。士果以利济为心，虽皇皇求仕，义耳。(此批在诗后，总评此诗。)

　　《咏月》批语
　　此谓虽得君而无如盈廷众议，何也？(此批在诗末，总评此诗。)

　　《神宗皇帝挽辞二首》批语
　　于前二帝即有哀思都无谀颂〔①〕，至神宗乃有将圣成能达聪求贤诸语，以此见作者措词矜慎。(此批在《神宗皇帝挽辞二首》之一下面。原挽辞：“将圣由天纵，成能与鬼谋。聪明初四达，俊又尽旁求。一变前无古，三登岁有秋。讴歌归子启，钦念禹功修。”)　  

〔①〕指《仁宗皇帝挽辞四首》、《英宗皇帝挽辞二首》。

《释谋赋》等批语
　　以上八首均为佳制，而《龙赋》尤可继退之《龙说》。(此批在《释谋赋》之末，总批该首及《潭州新学诗》、《新田诗》、《猎较诗》、《云之祁祁答董传》、《龙赋》、《历山赋》、《思归赋》等八首。)

　　《上仁宗皇帝言事书》批语
　　此最是专制谬语，就令如此，治遂成乎？公特未之思耳。(此批在“《王制》曰：变衣服者，其君流。《酒诰》曰：厥或诰曰：群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夫群饮、变衣服，小罪也；流、杀，大刑也。加小罪以大刑，先王所以忍而不疑者，以为不如是不足以一天下之俗而成吾治”一段之上。)
　　此说亦不验。(此批在“夫人之才，成于专而毁于杂。故先王之处民才：处工于官府，处农于畎亩，处商贾于肆，而处士于庠序，使各专其业而不异物，惧异物之足以害其业也”一段上。)



　　和《即事二首》

　　锺山无云起，锺山无云入。若问当时云，无际锺山碧。
(王荆公原诗之一：“云从锺山起，却入锺山去。借问山中人，云今在何处？”)

　　无心即无云，有云因有心。所以云生灭，还向心中寻。
(原诗之二：“云从无心来，还向无心去。无心无处寻，莫觅无心处。”)


　　和《拟寒山拾得二十首》

　　可见轮回者，皆因不自由。若令得自由，溼险亦无忧。
(原诗之一：“牛若不穿鼻，岂肯推人磨。马若不络头，随宜而起卧。乾地终不涴，平地终不堕。扰扰受轮回，秪缘疑这个。”)

　　我曾为草豆，欣欣望春雨。及我身为男，梦想邻家女。我之知有我，正以有物故。物我各有需，<纷>然起好恶。若令无好恶，此我岂得度。
(原诗之二：“我曾为牛马，见草豆欢喜。又曾为女人，欢喜见男子。我若真是我，秪合长如此。若好恶不定，应知为物使。堂堂大丈夫，莫认物为己。”)

　　人之生有求，祗缘养身故。当其作梦时，此意仍未去。所以种种色，一若觉所遇。及其已死时，此身已无处。假令尚有求，宁与今殊趣。以死为梦觉，此理吾未喻。
(原诗之三：“凡夫当梦时，眼见种种色。此非作故有，亦非求故获。不知今是梦，道我能蓄积。贪求复守护，尝怕水火贼。自觉方自悟，本空无所得。死生如觉梦，此理甚明白。”)

　　人生处一世，以气为外缘。一切爱恶欲，常为形质牵。既已不自主，云何为彼愆。所以于众生，无怒但哀怜。此是佛地语，仁者当勉旃。先生为此论，吾乃无间然。
(原诗之四：“风吹瓦堕屋，正打破我头。瓦亦自破碎，岂但我血流。我终不嗔渠，此瓦不自由。众生造众恶，亦有一机抽。渠不知此机，故自认愆尤。此但可哀怜，劝令真正修。岂可自述闷，与渠作冤仇。”)

　　无记未即空，实事亦非有。此如桶水倾，下语不了了。
(原诗之五：“若言梦是空，觉后应无记。若言梦非空，应有真实事。燔烧阳自招，沈溺阴自致。令汝尝惊魇，岂知安稳睡。”)

　　若说这个有，所见便已小。若说这个无，出语成糊涂。非有非无间，犹如〔①〕说涅盘。
(原诗之六：“人人有这个，这个没量大。坐也坐不定，走也跳不过。锯也解不断，锤也打不破。作马便搭鞍，作牛便推磨。若问无眼人，这个是甚么？便遭伊缠绕，鬼窟里忍饿。”)
〔①〕原文本作“如佛”，后将“佛”字改为“如”字。

　　根本固自立，从他有寻除。由来天下理，不在五车书。
(原诗之七：“我读万卷书，识尽天下理。智者渠自知，愚者谁信尔。奇哉闲道人，跳出三句里。独悟自根本，不从他处起。”)

　　只要自身无事，管甚张三李四。不断邪思妄想，地狱当前即是。
(原诗之八：“幸身无事时，种种妄思量。张三袴口窄，李四帽檐长。失脚落地狱，将身投镬汤。谁知受热恼，却不解思凉。”)

　　世事相因起，人功亦有神。祗须学钻燧，自尔解传薪。
(原诗之九：“有一即有二，有三即有四。一二三四五，有亦何妨事。如火能烧手，要须方便智。若未解传薪，何须学钻燧。”)

　　所以嫌分别，都因自主张。能登佛地位，分别却无妨。
(原诗之十：“昨日见张三，嫌他不守己。归来自悔责，分别亦非理。今日见张三，分别心复起。若除此恶习，佛法无多子。”)

　　看破真无趣，贪嗔又自煎。先生行乐法，呆慧如随缘。
(原诗之十一：“傀儡只一机，种种没根栽。被我入棚中，昨日亲看来。方知棚外人，扰扰一场呆。终日受伊谩，更被索钱财。”)

　　世间一切法，有变无穷尽。将变未变间，土炭有争竞。
(原诗之十二：“季生坦荡荡，所见实奇哉。问渠前世事，答我烧炭来。炭成能然火，火过却成灰。灰成即是土，随意立根栽。”)

　　一我分众我，都来作戏具。四天王献钵，与我复何与。
(原诗之十三：“众生若有我，我何能度脱。众生若无我，已死应不活。众生不了此，便听佛与夺。我无我不二，四天王献钵。”)

　　爱好须嫌恶，念往即思来。由来相待立，同是没根栽。两者原无积，其如续续开。只缘心有住，无地避风雷。




(原诗之十四：“莫嫌张三恶，莫爱李四好。既往念即晚，未来思又早。见之亦何有，歘然如电扫。恶既是磨灭，好亦难长保。若令好与恶，可积如财宝。自始而至今，有几许烦恼。”)

　　接物起罪福，生心有苦乐。且看天渊中，鸢飞与鱼跃。
(原诗之十五：“失志难作福，得势易造罪。苦即念快乐，乐即生贪爱。无苦亦无乐，无明亦无昧。不属三界中，亦非三界外。”)

　　纵贼贼喜欢，慢客客恐怖。是非虚实间，由来两相误。未识难为贫，既悟何妨富。所以佛菩萨，所争但这个。
(原诗之十六：“打贼贼恐怖，看客客喜欢。亦有客是贼，切莫受伊谩。乐哉贫儿家，无事役心肝。既无贼可打，岂有客须看。”)

　　营畜原人事，何尝祗为贫。君看世有贼，祗为拙谋生。
(原诗之十七：“有一种贫儿，不能自营生。若不作客走，即须随贼行。复有一种贫，常时腹彭亨。若有亦不畜，若无亦不营。”)

　　以死空名利，生人未便休。只须持公道，各自识因由。懒识端宜冻，勤耕望有秋。由来贤不肖，名誉不相侔。
(原诗之十八：“汝无名高者，以见利贪叨。汝无行实者，以取著名高。行实尚非实，利名岂坚牢。一朝投土窟，魂魄散迢迢。”)

　　无惧真为宝，非兹不得生。禅门讲坐下，所得尽平平。国弱犹能战，家贫取力耕。生天成佛者，尽是有牺牲。
(原诗之十九：“勇有孟施舍，能无惧而已。若人学佛法，勇亦当如此。休来讲座下，莫入禅门里。但能一切舍，管取佛欢喜。”)

　　戒定方生慧，吾今病未能。从公一抖擞，且作在家僧。
(原诗之二十：“利瞋如刀山，浊爱汝灰河。汝痴分别心，即汝澹魔罗。圆成但一性，一切法依他。遍了一切法，不如且头陀。”)


　　和《适意》

　　十年灯火缦成邻，断简残篇说极陈。不知适意缘何事，为信捐书一语真。
(原诗：“一灯相伴十余年，旧事陈言知几编。到了不如无累后，困来颠倒枕书眠。”)


　　和《辱井》

　　奢淫何事堪亡国，似为身心不两谋。却怪欧洲今日事，利于刀剑巧倡优。
(原诗：“结绮临春草一丘，尚残宫井戒千秋。奢淫自是前王耻，不到龙沈亦可羞。”)


　　和《咏月三首》〔①〕

　　寒光清影蟾随兔，此语吾知喻得君。闻道玉川悲月蚀，虾蟆而外更无云。
(原诗之一：“寒光乍洗山川莹，清影遥分草树纤。万里更无云物动，中大只有兔随蟾。”)

　　持管而今象可觇，冰轮无数火山熸。自他有耀为圆缺，不见常仪桂兔蟾。
(原诗之三：“一片清光万里兼，几回圆极又纤纤。君看出没非无意，岂为辛勤养玉蟾。”)
〔①〕仅和《咏月三首》之一、之三两首。


　　和《愍儒坑》

　　范雎蔡泽兼商鞅，皆使秦强不为身。若向先身求智力，控颐别颊尽能臣。
(原诗：“智力区区不为身，欲将何物助强秦。只应埋没千秋后，更足诗书发冢人。”)


　　和《怀旧》

　　少年辛苦头仍黑，老大优游已白头。识得随缘薪尽理，早知霜鬓不因愁。
(原诗：“吹破春冰水放光，山花涧草百般香。身闲处处堪行乐，何事低佪两鬓霜。”)


　　和《贾生》

　　古人名位心原淡，绛灌何能阻贾生，赋服深衷人不解，只言未得作公卿。
(原诗：“一时谋议略施行，谁道君王薄贾生。爵位自高言尽废，古来何啻万公卿。”)


　　和《谢安》

　　清谈亦未能亡晋，法令如何可过秦。天子骄昏臣子谄，天能无意救斯民。
(原诗：“谢公才业自超群，误长清谈助世纷。秦晋区区等亡国，可能王衍胜商君。”)


　　和《金山三首》〔①〕

　　江山亦自皆时事，舟壑潜移觉者稀。为问金焦山下客，别来几度见尘飞。
(原诗之三：“天日苍茫海气深，一船西去此登临。丹栖碧阁皆时事，只有江山古到今。”)
〔①〕此和《金山三首》之三。


　　和《残菊》

　　此与落英同为不考事实语，几见菊有飘零满地者，余试代菊诉之：黄为正色抱秋心，自向乾坤得气深。纵使风霜欺到骨，不曾飘坠到墙阴。
(原诗：“黄昏风雨打园林，残菊飘零满地金。擸得一枝犹好在，可怜公子惜花心。”)



　　荆公经世大虑，为唐以来第一人，其文章节行经术志事，虽异党犹且称之，独以变法故，被谤者且千岁，乌乎!是孰使之然哉？然则锢习之不易革，陋儒之不易喻，闻道大笑之之言为不诬，而超绝不世出之士，其襟抱识力终不为世知、世谅、世则，终于世无救也，岂不大可哀邪!独其文光燄犹足震一世，世莫敢非也。然仅以文求公，抑非公之全，尤不足探其学之本源也。自金溪蔡氏为之谱，而其诬以雪；自新会梁氏为之传，而其学以显；自闽县陈氏、郑氏起而倡其诗，而闽派以立。盖公之政术歌诗沈伏且千载，一旦而悉发其真，于公可谓无遗憾矣。顾陈氏、郑氏于公诗，仅以声色格律求之，恣其剽窃摹拟而已，其于公诗本源所在，则犹未窥其微也。

　　独侯官严氏，以通儒雄笔，通贯中西学，既评释老庄以通其邮，复以其余力手公诗而评隲之，其于公格律声色，既有以发其微，而于学术本源之发于诗，而与西哲相通贯，浅学所不知者，则反复称道之曰：此王氏之天演论也，此马尔图之人口蕃息论也，此老胸中社会主义固其富也，其识见既非同时诸公所及。则以公诗而较苏、黄，苏、黄适成为诗人之诗，而非所语于政学之大者也。氏钻研既久，所获益深，思所以发其微，圈识之不足则评赞之，评赞之不足，乃复取其谈禅论古之作，一一而追和之，魂游魄恋，上下千古，若非公无足以发其意、厌其望者。噫!何氏向往公之至于斯极邪？曰二子者皆千古不常见之人也。

　　荆公当北宋积弱之初，知非变法不足图强，时君用之，则阻于曲学陋儒不之助，而反攻诽之，其说未尽行而国以敝。严氏睹清政不纲，又知非变法不足图存，时君未之用，而曲学陋儒盈天下叫嚣鼓噪，犹北宋之末也，其说不行而国亦以敝。遇不遇，虽若有维纲施设者存，而二公破俗警顽救世泽民之旨，终悬于冥漠而莫之喻也。然则生千载之后，举世无喻之者，仰望千载之前有先觉焉，其闳识孤怀若与吾同焉，则气类相感，若唯诺一堂，有不咨嗟咏叹以向往之者邪？心神既接，旷世鲜遘，有不相喻于意言之表，而发其心声、兴其叹喟而疏通证明之者邪？氏于公治学之广，择术之正，用心之微，既有以深察而默契之矣，则本其通识，深赏以批郤导窾，抉其精，发其真，以示来兹，有不涣然冰释，怡然理顺者邪？而岂世之沾沾以笺疏自喜、寻章摘句之流所可望者哉？乌乎远矣!

　　癸卯夏五月福州曾克专。


转贴自：严复集第四册按语 王 栻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