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自然 淳朴浑厚――读沈周其人其画

观云

佚名


沈周是明代吴门画派的开启者，位列“明四家”之首，他的一生是漫长的，其生活用“读书作画”即可涵盖全部，他一生未入仕途，未创伟业，但却得到了众多人的爱戴和声誉，其传记还被列入《明史》中《隐逸》部分，可见沈周其人其画在中国美术史中的重要地位和影响。一、 沈周其人沈周，字启南，号石田，长洲人士（今苏州吴县人），在其祖父时迁居相城，因此后来又有人称他为“相城翁”。

沈周生于书香世代的士大夫家庭，其祖父沈澄与王蒙是好友，善诗文、工山水画，其父沈恒、伯父沈贞也皆工诗善山水，是苏州有名的画家，据说他们都是性格高朗之人，好隐居读书，作诗绘画自娱，因此生于这样家庭的沈周自幼便有着良好的教养，秉承家学，其性情敦厚，聪敏过人，胸襟旷朗，和易好善，极有涵养。少时不但受父辈指点，又拜陈宽为师，陈宽是以学问渊博著名，亦善画，山水师黄公望、王蒙及其父陈惟允，同时陈、沈两家的书画收藏又极为丰富，因此沈周自幼不但得父辈、名师指授，还对古代名画有研习观摩的优越条件，加之后来又有赵同鲁为师，指导沈周临摹和赏鉴古画，这就为沈周以后的绘画成功打下雄厚的基础。



松音图   韩茗妍作品

沈周读书很广，经史诸子，释老歧黄，无所不览。在其15岁时，曾代替他的父亲做粮长的劳役，因为一个接洽公事的偶然机会见到了当时的户部侍郎崔恭，并为崔恭写了一首百韵长诗，崔恭读后惊叹不已，又面试一题，沈周一挥而就，十分精彩，因此大受崔恭的赞赏，称其为王勃复生，30岁左右，沈周的诗名大振，当时苏州郡守对他十分赏识，想举荐他为“贤良方正”，沈周卜筮《易》得“遁之九五，曰嘉遁贞吉”，意为：以不应举为最佳，当然逆此就会不吉利。因此沈周便拒绝应征，决意隐遁，自此便全心于读书作画，游历山水之间。 “沈周作为一个普通的人，既不像佛教徒那样六亲不认，也不像庄学之士那样对民间事毫不关心”。

沈周的诗友画友遍天下，上至朝廷达官，下至贫民百姓，不分贵贱一视同仁，对于乞诗乞画之人也皆能满足，甚至有人伪造其画，他也浑然不计，据传有一位贫士临了沈周一幅画还拿去让沈周题字，沈周知道这位贫士为了多卖点钱养活老母时，还欣然为其修改，并题款盖章，使画多卖了不少钱；沈周侍母至孝，其母近百岁时殁，他十分悲痛；沈周不清高，体恤百姓，知其疾苦，在其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都尽力帮助贫人，因此沈周虽然卖画得很多钱，却家无余财；沈周为人豁达大度，凡事不多计较，相传他曾经以重价购得古书一部，一日有客到说是他丢失的书，并能说出某卷某页之验，沈周就把此书归还给他，但是始终不说售书者是谁，更没有去斥责售者，可见沈周之胸襟…… 沈周柔顺和易、谦恭礼让、孝悌温良、知足常乐、不谴是非的这些性格特点正是他人格魅力的所在，虽然一生只是读书作画，但是却赢得了众人的尊敬，他不卑不亢从容与达官贵人交往，他从不把自己看得高高在上，常和民间画工一起去画梁楹，和普通老百姓一起畅谈并送画给他们，他悲天悯人十分关心老百姓的疾苦……这些都是他人格魅力的闪光点二、沈周其画沈周的绘画对后世影响很大，他山水、花鸟皆工，而成就最大的是他的山水画，因为沈周的性格“和易近物”，在师传统方面，《吴郡丹青志》记：“其（沈周）画自唐宋名流及胜国诸贤，上下千载，纵横百辈，先生兼总条贯，莫不揽其精微”，沈周广师百家，对古今名画进行赏鉴临摹，对于五代宋元诸大家皆有学习，如他对董源、巨然、“元四家”的画下力最大，其次对南宋院体山水和浙派戴进的山水画法也有吸收，博采众长，融会贯通，并且能变法传统，妙合造化，因此他的山水画面貌甚多，最突出的有两种风格，一为谨细，一为粗简，按其面貌又称为“细沈”和“粗沈”。

沈周的细笔山水当以《庐山高图》最为杰出，这是他刚开始作大幅画的作品之一，从画风上看，笔法宗学王蒙，王蒙的山水画其布局画得密画得满，但却满而不雍密而不塞，用笔繁复而又富有层次和空间感，气势雄浑，《庐山高图》一画沈周就是以王蒙的笔法和构图进行描绘的，总效果同于王蒙，但笔墨则较为灵动清晰，画中景色繁茂，草木华滋，笔法缜密细秀，气势沉雄苍郁，意境悠远空灵，从题跋中可知，此画是沈周为其老师陈宽贺寿之作，是沈周凭借着对庐山的想象绘制而成的，画面近处是两株松柏寓意长寿，飞瀑造势，静中有动，远处云雾蒸腾更显空灵朦胧，从画中可见沈周之豁达开阔、和易柔顺。

沈周的粗笔山水画是其最为突出的风格，以《吴门十二景图册》为例，这一图册画的是苏州吴县及其附近的名山胜迹，皆为小品，山石结构用粗阔线条勾皴，加短线皴和点，加强了阴阳变化，使得山石更具质感，从中可窥见沈周笔法之纯熟已经不同于董源、巨然及元四家而别具风貌了，他的用线粗阔雄浑，不似元画的柔曲，也不似南宋画的刚劲，而能变法传统，妙合造化，难怪董其昌说：“写生与山水不能兼长，惟黄安叔能；我朝则沈启南一人而已。此册写生更胜，山水间有本色，然皆真景也。”

沈周的粗笔山水画很多，笔势雄健老劲，笔力凝练厚重，点线苍劲有力，沉着圆润，起伏自然，用墨浓淡结合，变化微妙，层次井然，画中的树木虽寥寥数笔但却将树的“四歧”阴阳体现出来，虽“粗枝大叶”但却葱郁，可见沈周抓住了其山水的意。观沈周之画作，给人淳朴浑厚之感，他的《东庄图册》画的是他的老友吴宽家东庄的景色，悠然雄厚，以局部描绘的形式将田庄表现出来，皴笔较为厚重，从中较能感受其平淡自然的隐居生活，还有诸如《听泉图》、《卧游图》等等都表现了其隐居的生活状态，观画作使人能忘却尘世的纷扰，向往其读书作画平淡自然的生活。

从沈周的作品中能感受到豁达开阔、和易近物、平淡自然、淳朴浑厚、超然物外等特征，这些也是沈周作品魅力的所在，他能博采众长，变法传统，妙合造化，随心而画，不为名利所累，做到自娱自乐，可见其大儒风范。三、 感悟沈周《中国山水画史》中提到：“他（沈周）继承了儒家孝悌和温良恭俭让的一面，而去除了积极入世的一面；他具有道家知足常乐、不谴是非的一面，而去除了过分清高嫉俗如恶的一面。”这一概括十分贴切，了解沈周其人，可知他是一位心态平和之人，他看淡了功名利禄，追求着平淡自然的生活，他与人为善，心胸豁达，专注于诗书画之中，徜徉于田园之间；沈周又是一个有着丰富情感之人，他关爱百姓，百姓爱戴他，他珍视友人，友人拥戴他，他看重学生，学生尊崇他……上至朝廷显贵，下至平头百姓，他将其爱心广施众人，众人也都爱戴和尊重他，因此他的精神境界是充实的，他的创作激情是无限的；而在他画中所反映出的境界即是他人生境界的折射，面对大自然的造物画者以何种观感和心态去表现，是和他的人生境界相联系的，因此，可以说他的画就成了他思想情感的一个载体，画将他的平和自然的心境通过画笔表现在了纸面上，正如所谓的画如其人，观沈周其画不浮夸，不造作，充满了生活的平和气息，使人感到平淡自然，淳朴浑厚。这也可能就是沈周所要追求和表达的画境吧！据说沈周80岁时，精神尚健，从所藏沈周画像来看，他“碧颐飘须，俨如神仙，精神矍铄”，这应该与他对待生活的态度有直接的关系，因为他的知足常乐所以能保持良好的心态，能过着平淡自然的生活，能以诗画为乐，能泰然对待周遭的人、事、物……也因此他的作品能吸收百家而自有所成，能被誉为“当代第一”而流传百世。他的人格魅力及其作品魅力深入人心，值得后世人去效仿，也提醒人们要戒骄戒躁，从正确的角度看待自身，不可妄自尊大，也不可妄自菲薄，待人接物要保持一个端正平和的心态，这也是我们能从传统遗留中所获得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