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邱处机与宣化的文教关系

花雨

佚名


钱宾泗教授在《国史新编》上说：“……蒙古的狂风暴雨卷进中国，书生的道理和他们讲不通，对于文化浅演民族，还得靠宗教。佛教复兴以外，在北方又兴起一种新道教（全真教），由于邱长春（处机）七真人的掩护，救了北方的万千生命，亦漫延了传统文化之一派生机。当时儒生被看作与丐为伍，最宽大是把他们当和尚道士看待，躲在社会一角落，预阗不到政治，占不到社会中心领导的地位。那时的知识分子在此形势下，却获得意外发展，诗文、戏曲、小说、艺术、字画、园林建造、医药、算术、历法、工程、水利、机械制造，多方面的分途迈进。有些走进衙门做书记文案，有些从事田亩商贩，改善生产。元代的中国社会实在走上一变形。若蒙古政权能维持较久，中国也许也像西方般能演成多角形的尖锐放射，或许能把宗教、文艺、政治、经济各作割分歧的进趋。幸而是，也不幸而是；不到百年，蒙古政权崩溃，民族革命的洪涛恢复了汉唐衣冠，于是明代的书生，又回到唐宋旧轨。”由钱教授这种看法的确在当时也是事实，邱处机挺身而出，跋涉万余里，奉成吉思汗的命从山东海边出发，经蒙古北部而至中亚细亚，就在欣独库修山脉的附近，拜谒成吉思汗后，又返回原地，来往行程就是三年多。  
邱处机这个人他对察哈尔当时也有许多影响，曾在宣化城内北街的“朝元观”住过，后来又住过涿鹿县的“龙阳观”，今天在《察哈尔省通志》上，以及《宣化府志》上，都无这种记载，宣化北街的“朝元观”早已成了破庙，修建的碑文早已毁坏，无碑石可寻，但观址占地很广，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寺庙了，在《宣化县新志》上有“朝元观”的记载，但语焉不详，至于涿鹿的“龙阳观”早已无痕迹可找了。  
民国三十二年笔者曾在宣化访问各寺庙，过去也知道宣化师范纪师也做过宣化乡土的访问工作，但对“朝元观”的记载多未注意，所以纪师在顾颉刚主编的“禹贡”月刊上发表的《宣化县城文献述略》（本刊已转载）也没有“朝元观”的记载。笔者在宣化访问“朝元观”的张老道（道士），他说他是大名鼎鼎的白老道的大弟子，白老道住锡在“塔儿寺”（宣化西街），宣化城里几个大的道士庙都是一个门派，他们都尊奉全真教的邱真人（处机）为祖师爷。白老道河北人，他精于武术，满身的功夫，笔者在幼年见过此人，清瘦有劲，满脸红光，有武家形象，其时在宣化中学任国术教师，今日老一辈的宣化十六中学的校友们当能想到斯人也。  
“朝元观”虽已破损，但庙中尚存有邱真人之论道挂图，并有大批“道藏”保存，年久多已破损，但道士们不敢轻于示人，张老道还能说出：邱真人西游记上的故事，这也很难得了，今天想想看，这些寺庙中的道士们谋生困难，专替民间人家做些法事营生，观庙中的值钱之物早已偷盗一空，这和甘肃省敦煌石室的王道士是一样的，他们把中华几千年的文化至宝以贱价出卖给古董贩或外国传教士。宣化“朝元观”元代古刹，又是邱处机的住锡之地，邱真人是元太祖成吉思汗最信服的人，也是元世祖忽必烈的老师，这位方外人以道士的身份走入成吉思汗的身边，他和中国历史上许多方士在帝王面前作法诱惑，使帝王步上倾国灭亡的途径不同，他也不像徐福一类之人，借帝王之力远走东瀛，一去不返。道士的炼丹吞吐之术，都不是邱真人的形象。元太祖在大雪山初次接见邱真人，免跪拜礼，乃谓师曰：“真人远道而来，有何长生之药，如有，其速与朕，以资服用。”师即答曰：“长生之道虽有，长生之药则无。”帝嘉其率真。（见长春真人西游记，日人岩村忍译本）。由此应对之语，可见邱处机不以神仙自居，乃是常道也。这位大师立已救世，他虽然是山东人，但他一生盘栖在我省宣化朝元观，（元代为宣德府）和涿鹿的龙阳观（元代涿鹿为德兴府），其次就住在北平的白云观（元代为太极宫）。白云观在明朝正统三年（公元1438）改名，以后时加修补，一直到民初，而成为一个代表华北道教的全真教的总部。有一个牌楼上题“洞天胜地”四个字，笔力苍劲，系明代人手笔。白云观每年正月十八日是庙会的日子，当地有“打金钱眼”的习俗，这不过也是道士们要钱的办法而已。这个庙在胜利后笔者在北平时曾经去过，殿宇都已破坏，院墙东倒西歪，已经是不堪人目的情景了。想到在元朝时这是多么有名的大寺观，这和宣化的“朝元观”是一样的，年久失修，已经是没落的残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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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全真教邱处机与宣化的文教关系   
邱处机这个人在《元史》上有传，他不是一个平平常常的道士，在道家的宝藏的记载上，这是一位活神仙，比佛教的玄奘大师还玄虚神奇呢！据藏历和《中国人名大辞典（商务版）》上说：“邱（原文作丘）处机，自号长春子，年十九为全真，学于宁海之昆仑山，师重阳王真人，宋金之季，俱遣使台，不赴，元太祖召之，乃与弟子十八人往见于雪山，以不嗜杀人及敬天爱民清心寡欲为言，太祖涕契之，赐宫名曰长春，称为神仙，卒赠长春演道真人，其往返雪山时，弟子李志常著‘西游记’二卷。”  
据史上记载：金章宗泰和六年（1206）铁木真统一蒙古各部。在进斡滩河召集了宗亲大会，建号曰“成吉思汗”，统有九十五“千户”、三“万户”，兵力为当时各国之冠。大会以后，成吉思汗复兵伐乃蛮，征西夏，款伏畏吾儿，更南侵金国，金兵初败野狐岭（今察哈尔万全县东北30里），又溃会河堡（张家口东南）精兵器械，损失甚巨，金亡实由于是役之失败所致。未几，居庸关（今昌平县西北）失守，大都（北平）戒严（当在公元1211年）蒙古又兵破昌（宣化县境）垣（今多伦一带）抚（今张家口一带）等洲，围西京（今大同）、拔涿（河北涿县）易（河北易县）、占宣德（宣化）、德兴（涿鹿）二府，金兵不能抗（当在公元1213年），是年八月，金副元帅胡沙虎弑金主卫绍王，立宣宗，改元贞佑，是时蒙古兵分据华北各地，我察哈尔首当其冲，地方涂炭，人民流离失所，此次之乱事无疑是一次大劫也。蒙古人一入中原，大行杀戮，邱处机挺身而出，拯救生灵，挽回民族灭亡的危机，以73岁甘冒风沙，跋涉万里，谒见元太祖，他在旅途中曾写一诗，诗曰：“十年兵火万民愁，千万中无一二留。去年幸逢慈诏下，今年当须冒寒游，不辞岭北三千里，犹念山东二百洲，穷急漏诛残喘在，早已身命得消忧。”（见李志常《长春真人西游记》），我们由一首诗中就可推知当时的情况了。蒙兵征服异己，惨酷杀戮，在史书中很多记载，元代宋子贞为其师耶律楚材撰神道碑时，称此次大乱时期的形象是“天纲绝，地轴折，人理灭”。中原的惨遭屠杀，生灵需要援救，迫如救火。邱真人不忍众生涂炭，心中焦灼，冀回天心，以救世人。这时候的情况，冯道对耶律德光讲的话说：“此时佛出救不得；惟皇帝救得，”邱真人是由于刘仲禄的竭力向成吉思汗的推荐，以挽救了当时民族与文化的劫运，刘仲禄精通医术，又善作鸣镝，颇获成吉思汗的信任，追随大汗左右，在当时也是一个奇人。  
邱真人雪山论道今日在《西游记》中留存，姚从吾教授认为大致可信，不过这不是原文记录，是全真教徒事后的追记，其要点是：  
一、世人爱处不爱，世人住处不住，去声色以清静为娱，屏滋味以恬淡为美。  
二、眼见宁色，耳听乎声，口嗜乎味，性遂乎情，则散其气。譬如气鞠（球）气质则健，气散则否。人以气为主，逐物动念则元气散，亦若气鞠的气散。  
三、陛下（指元太祖）本天人，皇天眷命，假手以除残去暴，为百姓父母，功成限毕即升天复位，在世时，切宜减声色，省嗜欲，得圣体康宁。  
四、神为子，气为母，气全则生，气亡则死，气盛则壮，气衰则老。神气同体，精髓一源，陛下试一月静寝，必觉精神清爽，筋骨强健。古人云：服药千朝，不如独卧一宵。药为草，精为髓，去髓添草，有何益处？  
五、山东河北，天下美地，自古得之为大国。今民有兵火相继，流散未集，宜差知彼中之细事务者能干官，规措勾当，与免三年税赋，使军国足丝帛之用，黔黎获苏息之安，一举而两得。  
以上这些论道，耶律楚材批评为“平平之语”，以儒家与佛教的观点来看，邱真人所论实甚平常，但姚从吾教授以为这是邱处机雪山讲道成功的地方，因为他的论道较之《元秘史》中豁尔赤与阔阔出的学行相较，比较尤为高明。都合乎成吉思汗的胃口，亦为大汗所贵重。邱真人以欲一天下者，必在乎不杀人，大汗问为治之道，则对以敬天爱民，邱真人在谒大汗后东归时，当在成吉思汗的十八年（1223）三月十日，临行前，赐牛马等物，皆不受。大汗向通事阿里鲜：“汉地里神仙有多少弟子？”阿里鲜答以“很多”。并云：“神仙来时，德兴府（涿鹿）龙阳观中，尝见官司有催督差发之事。”大汗立即下令全真“门下悉令蠲免”。这样的宏恩厚德，当时在涿鹿的全真门人们是多么的受惠了，可见当日涿鹿的“龙阳观”是多么的兴盛，这在史册中都有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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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全真教邱处机与宣化的文教关系   
邱真人东归当在成吉思汗十八年（1223）大汗以阿里鲜、蒙古带等护邱真人东归，临行，自答剌汗以下皆携葡萄酒珍果相送数十里，场面壮大，六月二十二日至丰州（今绥远归化城），七月九日至云中（今大同），八月中旬，回到宣德（今宣化），居朝元观（今寺观尚在宣化城内北街），次年二月（1224）乃度居庸关西南还燕京（北平）住大天长观（今西便门外白云观）。真人初回宣德（宣化）宣差阿里鲜以木华黎子索徒军在山东，悲生灵必遭杀劫，欲亲招谕宣慰，请真人派门弟子尹志平同行，真人允之，并付招渝书二副。又闻宣德（宣化）以南，诸方道众来参者多，恐各地诸庵用于接待，又虑及道人之无赖有妨道化，特颁亲笔训条，令尹志平随时约束。真人在救人之中，兼主扶善去恶，真人累次住锡宣化朝元观中，今日观中尚有古代种葡萄数株。据说这种欧洲品种的葡萄当系邱真人由西域带回，今日宣化各种葡萄早已驰名于世界，此乃真人之功也。  
邱处机是弘扬全真教的功臣，王重阳是全真教的创始人，邱处机在金元之际对于保全中华民族与中原文化有特别大的贡献。姚从吾教授于民国四十六年完成了《元邱处机年谱》，发去于东北史论丛下册中，关于全真教的研究，姚从吾教授尚有：“金元全真教的民族思想与救世思想”（民国二十八年发表，今收入东北史论丛下册）北平辅仁大学校长陈垣（援庵）先生发表：《南宋初河北新道教考》，是在民国三十年十月刊出的，已列入辅仁大学丛书中，这些论文都对邱真人及全真教有所论定，亦为今日研究邱处机及全真教重要之文献，根据记载邱真人在宣化、涿鹿当时之影响甚大，今天宣化、涿鹿、蔚县都有全真教信徒，宣化世界红十字会的留存都有全真教之痕迹可寻，儒释道三家之思想合一，他们供奉佛祖、老子及孔子，邱真人是近于儒家的，他的老师王重阳是主张三教合一的，所以全真教是道教的改革派，今天在台湾全真教也很盛行，桃园黾山尖山脚的“全真道院”由基础纺织厂董事长陈正夫主持。这个道院与工厂合而为一，内部人员一百五十名，全部茹素斋戒，这个慈善机构办理完善，救人济世，乃是全真教的真义发展，追思宣化的“朝元观”，涿鹿的“龙阳观”，以及北平的“白云观”，这三处在历史与全真教有密切关系的“院”，今天也就成了历史中人陈迹了。笔者今天追怀那几位道长的形影，不胜有唏嘘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