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的目的主要是加强意趣,突出主题。让人感受更深。我始终没有忘记笔墨,没有忘记“气韵生动”这就是一般意义的漫画所难做到的了
丰子恺画漫画,他打破了西洋的漫画,把中国文人的东西加进去。这样情感显得更加丰富,语言手段更加自由,我后来的一些画参加不了全国美展,因为官方的要求和我们民间的趣味是不一样的。我们现在的美术教学似乎忘记了传统画法中传神的要求。比如《韩熙载夜宴图》,画家今天看一下、明天看一下就记下来。而西洋画为了画一幅草堆可能坐在那画很多次,画到太阳下山了明天再来画,一个草堆画好几天,这个和中国画不一样,中国画完全是画心里的东西。我比较观注儿童画,我的小外孙七岁之前画得非常好。所谓儿童画就是一种天真,表达一种纯粹的东西,所谓返璞归真,有“无法”的一些不成比例的东西。齐白石的画也有漫画成分,这也是兴趣,这跟画家的性格有关系,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认为总的来说是吸收一些民间的东西,民间艺术就是比较“生”,所谓“生”就是不会搞又硬想搞,突破了一些常规的东西,打破了一些所谓法规的东西,但决不是丑化,让人看得难受,漫画的目的主要是加强意趣,突出主题。让人感受更深。我始终没有忘记笔墨,没有忘记“气韵生动”这就是一般意义的漫画所难做到的了。
藏:古代和现代的画家,您喜欢哪几位?
刘:我比较喜欢魏晋时期的壁画,到了唐宋时期的壁画就不太喜欢。就画家来说我喜欢那种不太正规的,比如金农、齐白石,在早一些的喜欢八大、傅山、米芾,不过不喜欢的画家不代表要否定他们。关良、林风眠,包括方召麟,丁立人,我也很喜欢。
每个时代,真正的人才也就那么不多的几个
藏:当代的一些年轻人对于传统的认识比有些老先生们的认识更深入一些,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刘:你指的一些老先生可能是四、五十年代的,他们经历了许多运动,二三十年代的老先生他们国学还是蛮深的,这些都是相对而言的,现在尤其是’80后的一些年轻人对传统的关注也是相对的,各种资料很多,但是要把这个变成自己的东西才是有用的,重视总比不重视好。同时这里面还有一个基本功的问题,没有认识不行,没有基本功也不行。每个人的路是要自己走的,走不通要赶快回头,最好要找到一条走得通的又可持续发展的路。作为年轻人最好多走几条路,走得开一些,要能够持续发展。每个时代,真正的人才也就那么不多的几个。
藏:有人说您画面反映的意境和题跋特别好,买刘老师的画就是冲着那句题跋去的。您怎么看?
刘:人家花钱买画,或者邀请你今天在一起玩玩,总是图个高兴。人家结婚了,买你一张画,也是为个喜庆。我记得有一次我画了一支梅花和一只鸟,买画的人把它放在床头上。过了两天他又来找我,说帮他再画一只鸟,人家还是有妻子的,后来人家结婚我就知要画两只鸟。再好比为某某画《马上封候》,巧的是不久他真的升级了,他就很高兴。有次我画了一张阿Q,是画给我自己的,我以为这张画是没有人要的,但是后来有一个人看了一定要,恰好就碰上了。所以看画的对象是有各种各样的。研究研究各人看画的心理也是蛮有意思的。而我画的一些画有的时候是巧合,“人之常情”看来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
将来中国画再过十年二十年,不是玩画的人越来越少,而是越来越清醒,有些现在觉得很发的人到那时肯定会觉得亏了,石涛不是说过:“有当时轰雷震耳而彼时无人闻问的吗”
我认为是题跋和画一起打动人才行。不然只要写幅字就行了。画的功能是很多的,比如一张画挂在人民大会堂和挂在家里是不一样的,我所画的更注重文人的良知和雅趣,也就是把画当话来画来写。
藏:您平时生活比较安宁,也比较自在,你的画风也很明显,非常有意思,那么你选择这样的生活状态与绘画本身有什么联系吗?
刘:这个平淡安宁只能相对来说,我只是不跟人家比,尽量知足长乐。实话说哪个人不需要钱,不要钱房子就买不起,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所以安宁都是相对来说的。有人说,到山里面,到郊区之类比较远的地方买一个房子,我也这样想过的,好是好,但是对我来说可能就不太适合,那么远的路,又没车子,我的时间不都在路上跑掉了么。我想就在市里面,有一处相对比较安静的地方,离马路稍微远一些,我买菜、寄信什么的都比较方便。我认为人还是实际一点好,心里静了,你自然也就静了,你躲得再远,躲到国外去,你心里面不静,还是没得用。钱这个东西是无止尽的东西,你只有自己去把握一个度。要知道时间才是最宝贵的,怎样安排时间就是怎样安排生命。画画是我生命的一部分,画可以养身,我从中能得到许多快乐。
藏:现在在北京有了房子,感觉如何?
刘:关键是我喜欢北京的冬天,南方的冬天很冷,做不了事情的,感觉不舒服,特别是梅雨季节。北京这边或许更能够抓紧时间做一点事情,我马上退休了,也算是人生的一个转折吧,而且北京有好多朋友。我父亲是北方人,所以他们看我有一点南人北相,我的画也有一点北方的东西,不完全是南方人很纤细的线条。我喜欢北方人的爽快,干脆,我的性格也是有一件事我就想赶快把它做完。昨天我写了个“去来堂”是借陶潜的《归去来辞》。
藏:您认为中国画再过十年二十年,玩的人将会越来越多吗?
刘:我一直也在想,把全国最好的画家邀来编辑一本书,那时我在江苏美术出版社,后来我排了十个画家之后就很难再排得出来,现在说一百家也行,五百家也行,要看用的是什么标准,要是都按大师的标准,那我排十个都难排出来。大师的要求一个要旗帜鲜明,要有自己的一套体系,你的这个东西怎样才才能自圆其说。一会儿这样说一会儿那样说,不能自圆其说的东西是不行的。好比 “新文人画”这个东西,很多人都在谈,我一直说文人画总是要发展嘛,至于哪些人是哪些人不是现在论这个毫无意义的。
创作不是看电视连续剧,一段一段的,写意画须一气呵成,能够心手相应把“意思”画出来那就是画画人最大的快慰了
我们所需要关心的是如何更好地构建和发展这个东西。我有时想,不管现代水墨,这个派,那个派,将来中国画在过十年二十年,不是玩画的人越来越少,而是越来越清醒,有些现在觉得很发的人到那时觉得亏了,石涛不是说过:“有当时轰雷震耳而彼时无人闻问的吗?中国画划分就两种,一个写意,一个工笔。
藏:平时您读书的时间多还是画画的时间多?
刘:三分之一吧。画画三分之一,读书三分之一,思考三分之一。
藏:一般什么时间画画?
刘:无所谓,不一定,有时候夜里想起来就从床上起来画两笔。画画要表达什么意思最重要。 忽然想到了什么,就不要把它放掉。所以写意这个东西要比工笔快得多,当然我也反对那种逸笔草草,两笔三笔的名士派。画画就是要有意思,“有意思”我要感谢南京的高马得,当时他是《红小兵》编辑,我去投稿,画了一个小故事送给他,他问我:“你这张画画的是什么意思啊?”他说“意思”这两个字,我以后就注意到画什么东西要知道画的是什么意思。即一根线,粗要有粗的意思,细要有细的意思。我曾画那个《头悬梁读书》,那是什么意思呢?我加了一句,“功成名就以后还这样读书么?”这个就有意思了,创作不是看电视连续剧,一段一段的,写意画须一气呵成,能够心手相应把“意思”画出来,那就是画画人最大的快慰了。
现在听说画画的也有博士,听起来是比较可笑的 。不知有没有舞蹈博士?唱歌博士
藏:您从小就喜欢画画么?
刘:是的,我也不知为什么。我父亲是军人,母亲是家庭主妇,他们不懂画,但是他们教会了我做人要诚实,做事要有恒心。我十三岁就工作,开始学徒,进了镇江美术公司,画过舞台布景,画过广告,没有钱到北京来的人,我们就画一个天安门给他们拍照,或者再画一个西湖、《三潭映月》什么的。后来到了国画院,文革时下放工厂。再后来到江苏美术出版社作编辑,之后又到南京画院。我是在实践中学画的,要说秘诀就是兴趣。我上次还画了一个《陪公子读书》,如今很多家长是望子成龙陪公子读书,小孩们现在是“逼上梁山”。谈读书,现在最苦的是学生,他是不是没有兴趣?白天晚上都要学,学了之后有用没用?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最后只为拿一个学历,有了学历和文凭不代表什么,关键还要看你专业上有没有贡献,现在听说画画的也有博士,听起来是比较可笑的。不知有没有舞蹈博士?唱歌博士?
藏:您的信念是做一个非常优秀的画家。你在这方面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刘:我在南京的画室叫“午梦斋”,有梦总是有想的。但是有不少东西往往要看能不能实现。我现在只能有一个星期的想法,至于长期的想法,以前年轻的时候还有,三年计划、五年计划、十年计划什么的,现在只有一个短期的想法,我这一个礼拜或者这一天该做什么什么事情。要说大话,就有点不识时务了。如果说你现在要我去画一个主题很大的,比如“大屠杀”之类的重大题材,对我来说做不到。不是说我不敢画大画,问题是适不适合,天下可画的东西太多了,人才也太多了,为什么要往一处挤呢?也许哪天找到一样合适的会发发神经,画出一些新的玩艺也难说,因为画画的人时常也会情绪化的。有人说我的路子比较顺,其实有不少事情,怨这怨那,或是得到一点成绩就得意忘形,是缺少信念的表现。我的心不黑,事情都有得有失,就看你想得什么。
--------------------------------------------------------------------------------
二月书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