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车（李老十）

花雨

李老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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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一张请柬，邀我参加一本画集的首发式，上面印有一行勾人的小字：到会者可凭此柬领取精装画集一册。于是，放下手里的活计，跨上老车吱吱嘎嘎地奔了国际饭店。
围着饭店转了一圈也不见个存车处，便在路边把车支稳，假模假式地把锁掩上(一拨就开)，抬头挺胸进了饭店。散会，抱着画册出来，发现自行车不见了。问及左右都说没见，又围着饭店转了一圈还是没见。丢了。

盘算着回家这段路“打的”有点亏，步行又嫌远，便坐下来抽烟。

我习惯用旧的东西。旧的东西用着随便，心里踏实，自行车更是如此。弄辆新车，骑着怕碰了，放下怕丢了，为它提心吊胆的，不值。去年经历的一件事更证实了我的想法。我和晚报的于水应了别人的请到天伦王朝聚餐。临出门老婆发话：“到大饭店吃请，像个人样。”听话。换上干净的衣服，骑上老婆的新车人五人六地赴宴去了。晚餐结束时已近午夜。一推车发觉我和于水的山地车车胎全瘪。其他几个哥们骑上他们的旧车“拜拜”了，我俩的新车只能推着走。路上他感叹：这叫什么心态啊！

第二天我们打电话互致问候，他问我：“你的车带扎了几个眼儿？”我回答“3个”。又问他：“你几个眼儿？”他说“9个”。

这些年，对世道人心的剧变和事物的得失多少能够适应并理解了。对此事也没感到气愤，如果我不为“像个人样”而改变骑旧车的习惯不就可以免遭三锥子了吗？没过多久再见到于水时他说，他的山地车丢了，而且就放在报社门外的车棚里。我笑着说：怎么样，还是旧的东西牢靠吧。   

可是眼下，我骑了八年的老车也让别人给推走了。我花了80元又买了辆旧车，比丢的那辆还旧。又添了l2元配上把新锁。上班下班，生活照常运转。

两个月后的一天，我骑车途经史家胡同，远远看见一位小姐推着两辆自行车一溜歪斜地向前走。超过她十多米我忽然觉得她左手的那辆车很眼熟，就下车站在路边，等她走近便问：“小姐，请问这辆车是您的吗?”她一怔，说：“不是。”尽管这时的车座已经换了，那把破锁也拆掉了，可我还是熟悉它。怕冒失我又转到右边看过链盒之后说：“这车是我的。”这位小姐表现出疑惑的样子。说她是花了80元钱在清华园市场上买来的。   

她估摸着有20岁左右，长相和穿着并不扎眼，有几分文气，右手那辆车的后座上夹着两个大塑料袋，上面同样印有F出版社的红字。凭直觉我相信她说的是真话，至少她不是在饭店前推走我车的那个人。

我们都不知再说什么好，傻站了片刻她先开口：“要是你的，你急着用，就先推走吧。”这句话倒使我犯难，在我的心里它已经丢了，不属于我了，而她又是花钱买下的，我推走似乎不大公平；况且，我一个大男人家的就这么从小姑娘手里把车夺回来，好意思吗？我说：“你骑着吧，我不要了。”说罢我推车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说：“要是你撞了车……”没等我的话说完她倒急了眼：“你这人怎么咒我撞车呢!”我立即发觉走嘴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出了事，警察找你的麻烦。”因为，这正骑的车也是在修车铺里买的，虽然有发票，车铺是钉在那儿的，可还是怕别人认出来枉费许多的口舌。“如果遇到麻烦给我打电话。”我把单位的电话给了她，蹬车就走。

路上我莫名奇妙地感觉良好，甚至觉得当时头也不回飞身上车的那股劲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我问自己，八成这就叫潇洒吧。这种潇洒的心境一直持续到晚饭前。

“傻死你！”饭桌上老婆放下碗接着说，“哪有见了自己的车不往回推的，这不等于丢了两次吗？”接着便数落我是让画把人画傻了。

我怎么就忘了，结婚这8年里她丢过3辆车，提这事儿不是在搓她的火吗？最终，她还是说出了我最不愿意听到的那句话：“说不定就是她偷的”。

晚上，我躺在床上想：应该去F出版社查一下。不是为了找车，也不是为了找她，只为寻找——我认为人与人之间还应该有的那点信任。   

第二天早起，忙着赶画参展的作品，紧接着又办展览，一忙就把这碴儿给忙忘了。

又过了几天，忽然接到一位小姐打来的电话，声音和名字都耳生，她一提自行车，我立刻就明白而且预感到当初的直觉是准确的。她在电活里说，那天忘了向我道谢，今天是特为表示谢意的。她说，她是吉林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学的是古典文学，她的名字叫林霏，还特意强调是雨字头的霏不是草字头的菲。我也认为霏比菲有意境，不洋气。她还告诉我，她家在长春，今年十月分配到F出版社做见习编辑。我说，长春我还是很熟的，我曾为长春的《作家》设计过封面，那两个字还是我写的呢。她表示她知道这本刊物。最后，我告诉她，接到她的电话很高兴。   

试想，如果我真的去出版社寻她而又查无此人，那我该怎么想呢？一个你愿意相信的人没有欺骗你，你还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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