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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初儒家与黄老之争(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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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1 17:39: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佚名


     自秦王朝天下归于一统以后,儒生们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自由来往于诸侯之间,合则留,不合则去,或者良臣择主而侍般的洒脱自如了。尤其是秦始皇“焚书坑儒”一事,对儒家产生了沉重打击。但如果实事求是的对诸多文献加以考证,应该看到似也不像刘歆等人所说“儒家陵夷至于暴秦,燔经书,杀儒士,设挟书之律,行是古之罪,道术由是遂灭”。“焚书坑儒”的后果与实际影响力,可能被后世仇视秦始皇的儒生们片面夸大了。我们应当注意到焚书与坑儒事件并非专门针对儒家,秦王朝中依然有众多的儒生博士,并始终参与议政,而且并未波及做为儒学中心的齐鲁之地。《史记》曾记载:“高祖诛项籍,举兵围鲁,鲁中诸儒尚讲诵习礼乐,弦歌之音不绝”。从客观意义讲,秦王朝对儒家思想的压制,也促使儒家学说适应了新的社会现实,其思想取向也出现了一些变化,并催生了一些开明、博采众长为己所用的儒学大家。例如,陆贾就是其中代表人物之一。

  关于陆贾的生平事迹,《史记》所载篇幅不大,但有两件大事与其有关。一是出使南越使赵佗归汉;二则是诛剿诸吕,都起了很大作用。他是楚国人,是以门客的身份随刘邦平定天下的有口才的辩士,对刘邦制定国策起了重要作用。他的主要思想体现在其著作《新语》之中。主要内容论述了秦朝“以刑罚为务”的政策失误而致失去天下的原因,以及国家存亡的征兆。他认为“事逾烦,天下逾乱;法逾滋,而奸逾炽;兵马益设,而敌人逾多。秦非不欲为治,然失之者,乃举措暴众,永刑太丞”。主张“行仁义,法先圣”,“握道而治,据德而立”。同时,借鉴吸收道家与黄帝之学中的一些成分,推行“无为而治”,即:“寂若无治国之意,漠若无忧民之心,然天下治”,由此来达到恢复社会生产,稳定新兴政权的统治与振兴经济的目的。以至于他提出这些主张之后,汉高祖刘邦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了。

  由此可见,以儒家思想体系为主导的陆贾,并不排斥诸子思想,而且竭力吸收诸子的合理内容,丰富了儒家思想,使之更具有现实性,建立了有别于传统儒学的新体系。应当注意的是陆贾并不提倡儒术被至尊独大,而是认为应通过对其他思想的兼收并蓄,使儒家思想更能适应当时的社会现实,与诸子并存,互补为用。他说:“治事者因其则,服药者因其良,书不必起仲尼之门,药不必出扁鹊之方,合之者,可以为法,因是而权行”。后世在通过对《新语》的研究解读之后,认为其核心内容属于道法结合的产物。那么,什么是黄老之学?又是什么原因让一位在刘邦面前张口《诗》、闭口《书》的陆贾如此推崇?又是什么原因使之能成为汉初的政治主导思想呢?

  根据后世考证,黄老之学产生于战国时齐国的稷下学者,是为迎合田齐政权的一门哲学思想流派。至汉初得以广泛传播,假以黄帝、老子为创始人,是管子学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汉初几十年里占主导地位,曾风靡一时。司马迁在《史记》中记载:“乐臣公学黄帝、老子,其本师号河上丈人,不知其所出。河上丈人教安期生,安期生教毛翕公,毛翕公教乐瑕公,乐瑕公教乐臣公,乐臣公教盖公,盖公教于高密、胶西,为曹相国师”。曹参“闻胶西有盖公,善治黄老言,使之厚币请之”。根据一些史料论述,黄老之学源于道家,为“君入南面之术”,齐国聚天下各家于都城稷下“受上大夫之禄,不任职而论国事”。因齐威王“高祖黄帝”,遂将黄老并称。据《史记》记载:慎到、田骈、接予、环渊“皆学黄老道德之术,因发明序其指意”。黄老之学继承改造了道家的思想,实为道与法家思想的结合,兼采阴阳、儒、墨诸家而成。

  关于黄老之学,我们可以从一九七三年马王堆出土的《经法》、《十六经》、《称经》、《道原经》(合称《黄帝四经》)之中窥其端倪。据考证,《黄帝四经》的内容起于战国,成于汉初,非一人一时所作,是研究这一时期文化思想极重要的资料。《黄帝四经 道法》开宗明义提出:“道生法。法者,引得失以绳,而明曲直者也。执道者,生法而弗敢犯也”。“动有事,事有害”,“至正者静,至静者圣”。其中引用老庄之“道”,在这里应指客观规律,在书中有时与“天道”、“天地”为同义语,大意是国家的法令要遵守“道”的原理,尊重客观规律,只有把握了这一规律,法才能制定,不能随心所欲,而一但创立就要遵守。书中认为,合乎客观规律的才会是合理的,反之就不合理,合理就能顺利,不合理就不顺利。关于“刑”与“名”,书中说:“刑名立,则黑白之分已”,并且强调“审名察实”,也就是说,认识要符合实际情况。而先秦时期的韩非将此发挥在政治上,则是考察臣子的“循名责实”。很像现代官员的问责制。关于“刑”与“德”的关系问题,《黄帝四经》认为,两者相辅相成,没有刑罚法令,只靠善意的规劝和个人的良心发现是不可靠的,而如果只用刑罚法令,没有道德伦理的辅助,早晚是要垮台的,难以恒久!对于农业生产与民力征调,主张有劳有逸,注意天时节气,不误农时,即:“静作得时,天地予之”。

    另外,《黄帝四经》中的可贵之处,还体现在其对事物刚柔转化上的深入认识,有着很强的现实意义,“重柔者吉,重刚者灭”。也就是说不能过高的估计自己,否则就会招来灭顶之灾。就像指导战争问题,“立于不敢,行于不能,战示不敢,明势不能”,主张在条件不具备时,向敌人示弱,来麻痹敌人,同时积蓄实力战而胜之。同时设法助长敌人骄傲自满,使敌人由强变弱,使自己由弱变强。这个过程就是“因天时,伐天毁”。“以有余守,不可拔也;以不足攻,反自伐也”,自己准备充分,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这就是书中“主柔守雌”的根本原因。当然,联系汉初的社会现实来看,这种思想并不仅是军事策略,而是积极面对国家缺乏实力的发展战略。比如从汉初至武帝时期,面对北方强大的匈奴,即是这一思想为主导。所以,对于黄老之学,不能简单地认为是消极的退让,无为不过是虚晃一枪,真正目的则是“无不为”。

    而在当时,秦王朝刚刚被农民起义彻底冲垮,又经过近三年的楚汉战争,建汉之初,社会经济、政局一片混乱,大量的编户农民脱离什伍控制,“不书名数”,“户口可得而数者,十载二、三”。而且粮食紧缺,价格腾贵,关中、荥阳一带饥荒严重,“旦米竟值万钱”,“齐民无藏盖”。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的财政收入可想而知,以至于“自天子不能具醇驷,而将相或乘牛车”,这种窘迫迫使刘邦与他的臣僚比较认真的吸取秦王朝灭亡的教训,并施行有别于秦朝重刑罚的新的治国方针,即以道家“无为”思想为特征的黄老政治,这也是符合西汉初期的社会现实的。另一方面,从其官员构成上,普遍是“布衣将相”,缺乏治国经验。这些喝多了就在刘邦面前拔剑击柱、上窜下跳的官员,却没有几个明晓治国之道的人!着实令看到始皇威仪后太息“大丈夫当如此”的高祖“嗟乎”、“嗟乎”了!

    而就在这时,刘高祖苦恼不已的心思,整被那位识时务的叔孙通看了个底儿透,于是对刘邦说:“夫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可以征召鲁地儒生和我的弟子们来制定朝会的礼仪”。起初刘邦还有疑问,但到了十月举行朝会,面对那庄严肃穆的场面时,刘邦才大喜过望的感叹:“今天才知道做皇帝能这样尊贵啊!”。尽管刘邦充分体会到了威仪至尊的甜头,但以他为首的统治阶层清楚地看到,经过农民起义与楚汉之争后剩下的一副烂摊子,如何稳定政治秩序,恢复经济生产,才是迫切需要解决的大问题。为此,采用了“反秦之弊,与民休息”的主导方针,施行“无为而治”的黄老政治,才是汉王朝的需要。

    关于实施黄老政治的具体措施,则是以萧何“因民之欲而不扰乱,以宽厚清静为天下帅”为原则,采取相对于秦朝的轻徭薄役的政策,首先裁减了军队,对随刘邦入居关中者免役十二年,回归故里者免役六年。初、中级将领各进一级,免除本人及家属的徭役。高层将领还要与其田宅食邑,形成新的统治阶层,以此为支柱巩固新兴政权。其次,遣返集聚山泽的逃亡者,使地主返乡,农民返籍,并复故爵田宅。对因饥荒自卖为奴者,一律“免为庶人”,同时减租为“什伍税一”,并珍惜农时,用来恢复以往的社会秩序和农业生产,以求“民务稼穑”。再者,采取重农抑商政策,禁止人们弃农从商并防止商人囤积居奇,经商者不能担任官职并加倍征收赋税。萧何死后,曹参仍旧执行此一政策,还放宽了对商人的限制。至文景时期,继续减免租赋徭役,免官奴婢为庶人,田租率改为“三十税一”。形成“四五世间,流民既归,户口也息”,“富商大贾,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得其所欲”,“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余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文景之治”。


    然而,不可否认,没有任何一种文化思想是完无缺的,“文景之治”也非形势一片大。随着社会经济不断发展,物质条件不断丰富之际,也伴随出现了严重的社会政治问题!

    原来随刘邦征战的各级将领、贵族官僚,享受封君、食邑,得到了优厚的待遇,除享有封给的租税外,还拥有大量的土地、奴婢,随着条件不断改善,私欲贪心急剧膨胀,迅速成为土地兼并者。刘姓族人,功臣后裔,六百石以上官员族属,都尉以上军官及家属,博士官弟子,乡老等都可免赋免徭,一般的豪强地主,在轻徭薄赋政策下,聚敛财富、出租土地,收取十分之五的地租,经济实力迅速发展起来。而商人在政策缓和的情况下,勾结贵族、官僚,“以末致财,以本守之”,购置土地,即是商人又是地主,操纵谷价,贳贷取息,又使大量的农民破产流亡。不仅如此,为消除异姓王的威胁,刘邦片面吸取“亡秦孤立之败”的教训,又曾大封同姓王。这些同姓王,拥有广泛的国土,并假借黄老“无为而治”,掌握着地方财政、军事大权,逐步脱离中央管制,轻视朝廷,态度傲慢,甚至举兵叛乱。

    这时,汉王朝最高统治层才醒悟过来,分封诸侯,只会重蹈春秋战国覆辙,也终于明白了秦始皇为何要废除分封诸侯,推行郡县制度的缘由了!情况发展到了这种政权受到严重威胁的事实证明,黄老的“无为而治”已不能解决面临的问题,于是在文化思想上的争论已不可避免了!而与之相对立的倡导积极有为的儒家学者们,终于把握机会走到了前台。据《史记》记载,双方第一次冲突,是在儒者辕固生与崇信黄老的黄生之间,对汤武革命的问题进行了激烈的辩论。黄生对景帝说:“汤武非受命,乃弒也”。对此辕固生坚决反对:“不然,夫桀纣虐乱,天下之心皆归汤武,汤武以天下之心而诛桀纣,桀纣之民不为之使而归汤武,汤武不得已而立,非受命为何”?黄生反驳说:“冠虽蔽,必加于首,履虽新,必关于足。何者?天下之分也。今桀纣虽失道,然君上也,汤武虽圣,臣下也。大主有所失,臣下不能正言匡过以尊天子,反因过而诛之,代立,践南面,非弒而何也?”, 辕固生反问:“必若所云,是搞帝代秦即天子位,非耶?”。上面的对话我们应该可以看出,黄生说的是大实话,是对社会发展有明确认识的,虽说他思考的是社会秩序重建,但却不敢触及尊卑贵贱的合理性问题。以至于连景帝也心惊肉跳的赶忙制止:“食肉不食马肝,不为不知味,学者非言汤武受命,不为愚”。草草收场了!事后,信奉黄老的窦太后诏问辕固生:“老子如何?”,答曰:“此家人言耳”。太后默然,无以复罪!由此可以看出,儒家在当时势力的强大,在意识形态上,取代黄老政治已经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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