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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书纪年》辨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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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8 11:20: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佚名


简介:《竹书纪年》凡十三篇,本战国人所著而出于西晋者。(晋杜预《春秋经传集解后序》云:“汲郡汲县有发其界内旧冢者,大得古书,皆简编科斗文字。发冢者不以为意,往往散乱。科斗书久废,推寻不能尽通。始藏在秘府,余晚得见之。所记大凡七十五卷,多杂碎怪妄,不可训知,《周易》及《纪年》最为分了。”《序》又云:“《纪年篇》起自夏殷周,皆三代王事,无诸国别也。惟特记晋国,起自殇叔,次文侯、昭侯,以至曲沃庄伯。庄伯之十一年十一月,鲁隐公之元年正月也,皆用夏正建寅之月为岁首,编年相次。晋国灭,独记魏事,下至魏哀王(按“哀王”当作“襄王”,序误)之二十年。盖魏国之史记也。”自魏逮唐,文学之士多引用之。(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多引《竹书纪年》之文。唐司马贞《史记索隐》采《纪年》文尤多。刘知几《史通》、张守节《史记正义》亦尝述之。)大抵记东周事多与《春秋经传》相应;而自获麟以后,载籍多缺,观之尤足以证《史记》之舛误而补其缺漏。惟其纪述三代事多荒谬,余于《考信录》中固已辨之。(春秋时事,如会河阳,战洞泽之类,并见《杜序》。获麟后事,如晋桓公、田悼子之类,并详《史记索隐》。三代,若益、伊尹、季历、共伯和事,并详《考信录》中。)然自宋元以来,学士皆不之见,疑其经唐末五代之乱而失之,仅于前人所征引存千百之一二。(宋陈直斋《书录解题》,编年类五十二种,无此书。元马端临《文献通考·经籍考》,编年类五十一种,亦无此书。)  
《竹书纪年》辨伪
崔 述  


  《竹书纪年》凡十三篇,本战国人所著而出于西晋者。(晋杜预《春秋经传集解后序》云:“汲郡汲县有发其界内旧冢者,大得古书,皆简编科斗文字。发冢者不以为意,往往散乱。科斗书久废,推寻不能尽通。始藏在秘府,余晚得见之。所记大凡七十五卷,多杂碎怪妄,不可训知,《周易》及《纪年》最为分了。”《序》又云:“《纪年篇》起自夏殷周,皆三代王事,无诸国别也。惟特记晋国,起自殇叔,次文侯、昭侯,以至曲沃庄伯。庄伯之十一年十一月,鲁隐公之元年正月也,皆用夏正建寅之月为岁首,编年相次。晋国灭,独记魏事,下至魏哀王(按“哀王”当作“襄王”,序误)之二十年。盖魏国之史记也。”自魏逮唐,文学之士多引用之。(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多引《竹书纪年》之文。唐司马贞《史记索隐》采《纪年》文尤多。刘知几《史通》、张守节《史记正义》亦尝述之。)大抵记东周事多与《春秋经传》相应;而自获麟以后,载籍多缺,观之尤足以证《史记》之舛误而补其缺漏。惟其纪述三代事多荒谬,余于《考信录》中固已辨之。(春秋时事,如会河阳,战洞泽之类,并见《杜序》。获麟后事,如晋桓公、田悼子之类,并详《史记索隐》。三代,若益、伊尹、季历、共伯和事,并详《考信录》中。)然自宋元以来,学士皆不之见,疑其经唐末五代之乱而失之,仅于前人所征引存千百之一二。(宋陈直斋《书录解题》,编年类五十二种,无此书。元马端临《文献通考·经籍考》,编年类五十一种,亦无此书。)  

  不知阿人浅陋诈妄,不自量度,采摘《水经》、《索隐》所引之文,而取战国邪说,汉人谬解,晋代伪书以附益之,作《纪年》书二卷,以行于世。(禹受命于神宗及征有苗,本伪《尚书》。帝乙命南仲西拒昆夷,城朔方,本《毛诗传》。周公复政成王,本《尚书》伪孔传。禹杀防风氏,纣伐有苏氏,获妲己,俱本《国语》。纣命九侯、周侯、邗侯,本《战国策》。桀囚汤于夏台,纣囚文王于羑,俱本《史记》。)余自少年固已见之,以其疏略舛谬,不足欺人,稍有识者自能辨之,不暇为之纠摘。前岁余自闽还,过苏州,买书于书肆,见甘泉张君宗泰《校补竹书纪年》,因买归而阅之,见其征引之详,考核之精,纠其舛误,摘其缺略,其用力之勤亦已极矣。吾所见闻文学之士未有如张君之尽心者也。  

  顾吾犹惜其不肯直黜其书以绝后人之惑,而但取其漏者补之,误者改之;岂遂谓其他文皆可信乎?夫他文之所以未经抉摘者,特周《水经》、《索隐》诸书未尝引之,无可考证其得失耳;使此书果真,何以与《水经》、《索隐》所引互异?既与《水经》、《索隐》互异,则非真古之《纪年》矣。举一反三,则其余皆其人之所伪撰无疑也。且此书之伪所以显然易知者,正以其与《水经》、《索隐》不同耳;补之改之使与《水经》、《索隐》文同,世之学者复何由知其伪?虽其补改之由悉注于文之下,然安知后人复刻此书,不有存其文而遗其注,如伪《尚书·武成篇》,淳于长《夏承碑》者;势且淆乱经文而失三代圣人之实。(伪《尚书·武成篇》宋蔡氏考定之,录于篇后。今坊本但载《考定武成》而删其原篇;浅学者遂以为梅赜所传之《尚书》本如是。广平府学有汉淳于长《夏承碑》,经乱失之。后人复取旧拓摹刻,而识其本末于后。其后拓者但拓碑文,不拓其后所识之语;四方见之者遂以为真汉人所刻也。)余深惧焉,乃于《三代录》成之后,详考杜序、《索隐》诸书之文,并采张君之说,而补辨之如左:  


2006-11-1 18:37 回复  
58.50.69.* 2楼


  一,据杜氏《春秋经传后序》:“《纪年篇》起自夏、殷、周,皆三代王事,无诸国别也。”今此书乃起于黄帝,与《序》不同,或以荀勖述和峤言有“《纪年》起于黄帝”之语,为今书解。然使果起黄帝,杜氏亲见其书,何得谓之起自夏乎!杜氏之《序》与《春秋经传》并传,不容有误。和峤之言特出于荀勖之口,荀勖之言又仅见于《魏世家》注所引,递相传述,安知其不失真?不得据此而疑杜序也。且又安知其非纪夏之事而追述黄帝以来,若《左传》之于鲁惠公、晋穆侯然者,而遂以为起于黄帝乎?《晋书》亦云“《纪年》十三篇,记夏以来。”今书之起黄帝,其非原书之文显然可见,一也。  

  一,据《史通》引《汲冢书》,云“益为启所诛”;《晋书》亦云“《纪年》益干启位,启杀之。”今书并无此文,而夏启二年云“费侯伯益出就国”,六年云“伯益薨”,然则唐人所见之《纪年篇》非今书矣。且经传称益未有冠以“伯”者;自班固误以益为伯翳,后人乃有称为伯益者。今云伯益,则是撰书者习于近世所称而不知秦汉以前之语之不如是也。其非原书之文显然可见,二也。  

  一,据《史记正义》《殷本纪》注引《竹书纪年》云:“自盘庚徙殷至纣之灭,二百七十三年,更不徙都。”今书“武乙三年,自殷迁于河北”,“十五年,自河北迁于沫”,“文丁元年,王即位居殷”,是都已三徙矣,张氏何以谓之更不徙都?且今书盘庚于十四年迁殷,历十五年,至二十八年而王陟,又历十一君二百三十七年,至纣五十二年而殷亡,共三百五十二年,其年数亦不合,其非原书之文显然可见,三也。  

  一,据杜氏序云:“特记晋国,起自殇叔,次文侯、昭侯,以至曲沃庄伯。曲沃庄伯之十一年十一月,鲁隐公之元年正月也。”又云:“晋国灭,独纪魏事,下至魏哀(当作“襄”)王之二十年,盖魏国之史记也。”然则此书纪晋事必以晋纪年,记魏事必以魏纪年,明矣。故《史记索隐》引《纪年》文云:“魏武侯二十一年,韩灭郑,哀侯入于郑”,“二十三年,晋桓公邑哀侯于郑”,正与《春秋》以鲁纪年者同。于他国事尚以魏年纪之,况魏事乎!今书既以周年纪之,而晋自殇叔以后,魏自武侯以后,但旁注其元年于周王之年下,与杜序所言者迥异。其尤不通者,《水经注》引《纪年》文云:“惠成王如卫,命子南为侯。”今采其文而系之于周显王十九年之下,书云“王如卫,命子南为侯。”不知所谓王者,周王乎?魏王乎?其非原书之文显然可见,四也。  

  一,据杜氏序云:“曲沃庄伯之十一年十一月,鲁隐公之元年正月也。皆用夏正建寅之月为岁首,编年相次。”则是庄伯即位之年先于《史记》二年,所纪之事皆当先于《春秋》二月也。故晋以十二月朔灭虢,而卜偃谓在“九月十月之交”;绛县老人以周三月生,而自言为“正月甲子”。而左氏作《传》亦多采晋史之文而未及改。故申生之杀,卓子之弑,《经》皆在春,《传》皆在前年冬,韩之战,《经》在九月壬戌,《传》在七月壬戌。然则《纪年》之文亦当如是。今书,鲁隐公之元年乃庄伯之九年,与《史记》同;然则是作书者采《史记》之文,而不知其与本书之年不合也。庄伯之世仍以平王纪年,五十一年二月日食,三月王陟,与《春秋》同;然则是作书者采《春秋》之文,而不知其与本书之月不合也。其非原书之文显然可见,五也。  

  一,据《史记索隐》之文,今书漏者甚多。《宋微子世家》注云:“《纪年》云:‘宋剔成盱废其君壁而自立。’”《赵世家》注云:“《纪年》云:‘召公子■于韩,立以为燕王。’”《田敬仲完世家》注云:“《纪年》,齐宣公十五年,田庄子卒,明年立田悼子;悼子卒,乃次立田和。”又云:“《纪年》,齐康公五年,田侯午生;二十二年,田侯刻立;后十年,齐田午拭其君及孺子喜而为公。”又云:  

  “《纪年》,齐桓公十一年,弑其君母;宜王八年,杀其王后。”今书皆无此文。其非原书之文显然可见,六也。  


2006-11-1 18:37 回复  
58.50.69.* 3楼


  一,据《史记索隐》之文推之,令书漏者尤多。《燕召公世家》注云:“王劭按,《纪年》,简公后,次孝公,无献公。”又云:“《纪年》,智伯灭在成公二年。”《魏世家》注云:“《纪年》,魏武侯元年当赵烈侯之十四年。”《田敬仲世家》注云:“《纪年》,梁惠王十三年——当齐桓公十八年——后威王始见。”然则列国诸侯之年与世,及智伯之灭,皆当载于此书,然后可以考而知为何君何年,而梁惠王之十三年必有齐威王事,易见也。今书一概无之。彼司马贞何所据而推之历历如是哉?其非原书之文显然可见,七也。  

  一,据《史记索隐》之文之义例推之,今书所漏者盖不可胜数。《燕世家》注云:“《纪年》,成侯名载。”《宋世家》注云:  

  “《纪年》作桓侯壁兵。”田侯剡之立,田侯午之生,皆见于《田完世家》注所引。度此书必不独私此数人而详之也,然则诸侯之名与谥皆当有之;生、卒、废、立,皆当载之。《晋世家》注云:  

  “《纪年》云:‘魏武侯以桓公十九年卒;韩哀侯、赵敬侯并以桓公十五年卒。’”度此书必不于韩、赵独载此二人之年也;然则韩、赵前后诸君之卒之年亦必皆备列之。由是推之,《纪年》之文盖多且详,其纪战国之事当与《春秋》相埒,而今书乃寥寥数语,年或一事,或无事,诸侯之名谥卒年率略而不见。其非原书之文显然可见,八也。  

  一,今书虽亦颇采《索隐》所引《竹书》之文,然亦多与原文不符,有采其文而缺焉者。如《田完世家》注云:“《纪年》,宣公五十一年,公孙会以廪邱叛于赵;十二月,宣公薨”。今书止有公孙之叛而宣公薨无文,是也。有采其文而误焉者:如《晋世家》注云:“《纪年》,夫人秦赢贼公于高寝之上。”今书作大夫秦赢是也。有采其文而年与之异者,如《韩世家》注引《纪年》文,韩灭郑在魏武侯二十一年,晋桓公邑哀侯于郑在魏武侯二十三年,今书灭郑八年之后始邑哀侯于郑,是也。不知采辑之时何以舛漏如此?然要之必非原书则较然无疑,九也。  

  一,凡灾异,记则当尽记之,否则概不之记。自夏、商逮西周,日食多矣,何以独记仲康五年日食?然则是作书者见伪《尚书》之有此事,故采而录之,其余不见经传,故无从知之而录之也。春秋时,日食书于《经》者亦不乏矣,何以独记平王五十一年日食?然则是作书者因日食在春秋之初,故忆而录之;其他不复记忆,故无暇考之而录之也。其非原书之文显然可见,十也。  

  右共十则,书中舛误缺漏如此类者尚多,逐事辨之则不胜其辨,而其浅陋亦殊不足辨,略举数端,以见大凡。其于战国时事,诸书所征引咸昭然耳目间,犹且乖谬如是,况三代以上,尚有一二之可信者乎!然则此书之伪更无疑义,所以《三代考信录》中概不之齿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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