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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闽丘陵农业(1) 张泽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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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22 15:10: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张泽咸 

  
     
二 浙闽丘陵农业

浙闽丘陵是指浙江省杭嘉湖与宁绍平原以南,天目山、怀玉山、仙霞岭、武夷山以东,以及莲花山与韩江东北的广大地域。西界江南(皖赣)丘陵,南接岭南山地。东临大海(东海、黄海),海岸线蜿蜒曲折,且多岛屿。含今浙江省大部、福建全省和广东省东北部分地区。境内地势西高东低,山地丘陵多,峰峦迭起,河流多依地势倾斜,源短流急,自西北向南,多独流人海。全区具有山海优势,地处亚热带季风气候,温和湿润,雨量较多。因大地面向海洋,故可别称为东南沿海丘陵区。闽浙之间,有枫岭、洞宫山、雁荡山为自然分界。丘陵区内的低平地域,以金衢盆地、新嵊盆地、永安盆地、漳泉平原较为有名。本区农业经济的开发较晚,但发展比较迅速。

(一)秦汉时期

闽浙地区,先秦时为夷越人居地。《史记》卷129《货殖传》云:“浙江南则越。,”意即浙江以南是越人居住区。史书所记东瓯、闽越等皆是越人。“闽越王无诸及越东海王摇者,其先皆越王勾践之后也。”[1]勾践是春秋末年越国君王,本书前引《国语》卷20《越语》记勾践执政时,越国疆土是在今浙江省境内。它大力发展生产,奖励生殖,“十年不收于国,民俱有三年之食”。同书卷21记范蠡对勾践说“五谷睦熟,民乃蕃滋”,乃可兴师灭吴。越国努力种植多种粮食,用以壮大国力。当时生产方式是火耕水耨范畴。

秦始皇“二十五年(前222年),大兴兵,……王翦遂定荆江南地,降越君,置会稽郡”[2]。说明秦平定楚国,取江南地,迫降越君,即在最终统一六国前,已在越地置建会稽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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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史记》卷n4《东越传》,2979页。《汉书》卷95《两粤传》,3859页。
[2]《史记》卷6《秦始皇纪》,234页。参王国维《观堂集林》卷12《秦郡考》,534—542页。中华书局影印商务印书馆本,1959年。


《史记》卷114《东越传》云:“闽越王无诸及越东海王摇者,其先皆越王勾践之后也。秦已并天下,皆废为君长,以其地为闽中郡。”是知秦统一前,闽地已有由无诸建闽国。秦统一全国,废除原来的东瓯与闽越王,于闽浙地建置闽中郡.但未见秦派遣郡守的记事,估计仍以东瓯、闽越王分治当地的越民。所以,《史记》卷114《东越传》记太尉田蚶对汉武帝说:“越人相攻击,固其常,又数反覆,不足以烦中国往救也。自秦时弃勿属。”朱维干《福建史稿》上卷第三章引《日知录》卷22《秦始皇未灭二国》条,证明秦在闽中没有施行直接统治。认识正确,可以信从。

秦朝末年,阶级斗争烈火燃遍全国,在社会大动乱岁月,浙、闽地区亦深受影响。《汉书》卷95《两粤传》云:“无诸、摇率粤归番阳令吴芮,……从诸侯灭秦,……汉击项籍,无诸、摇率粤人佐汉。”《汉书》卷l下《高帝纪》载,刘邦在五年(前202年)称帝后,下诏说:“亡诸身帅闽中兵以佐灭秦,……今以为闽粤王,王闽中地,勿使失职。”[1]闽越王建都冶,即是今福建地域。

汉惠帝时,以越人有佐汉之功,立闽君摇为东海王,都东瓯(温州),俗称东瓯王。《太平御览》卷17l《州郡部·台州》引《十道志》云:“秦属闽中郡,后越王无疆七代孙闽君摇率越人佐汉伐秦,惠帝录其功,封姚(摇)为东越王,都于瓯。”东海王越建都瓯,居今浙江南部瓯江流域,故称东瓯。

汉景帝时,吴王刘濞为首的宗室七王起兵反叛,派人南结闽、东越。“闽越未肯行,独东瓯从吴。”汉将周亚夫击败吴、楚军后,东瓯乃乘机杀吴王。吴王濞子出逃闽越,“常劝闽越击东瓯”。武帝“建元三年(前138年),闽越发兵围东瓯。东瓯食尽,困,且降,乃使人告急天子”。汉政府应该如何对付,朝臣内部出现了不同政见之争。武帝决定,由严(庄)助发会稽兵浮海救东瓯,闽越撤兵远去。此时东越常有反覆,武帝以朱买臣为会稽郡守,“诏买臣到郡,治楼船,备粮食、水战具,须诏书到,军与俱进.……居岁余,买臣受诏将兵,与横海将军韩说等俱击破东越,有功”[2]。值得注意的是,汉政府是以宁绍平原的会稽为政治军事和经济据点,制造船只,筹措军粮等费用.反映西汉盛世生产较为发展地仍局限于浙北沿海平原地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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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参《史记》卷u4《东越传》,2979页。《汉书》卷95《闽粤传》,3859页.师古注:“闽越,今泉州建安是其地也。”
[2]《史记》卷114《东越传》,2980页;又卷106《吴王濞传》,2827页。《汉书》卷64上《朱买臣传》,2792—2794页。


闽越王郢既王闽中故地,建元六年(前135年),出兵击南越。南越王胡上书说:“两越(闽越、南越)俱为藩臣,……今闽越(东粤)兴兵侵臣,臣不敢兴兵,唯天子诏之。”清楚显示闽越是汉藩臣。汉政府拟发兵击闽越,淮南王刘安上书劝阻说:

越,方外之地,翦发文身之民也。……自汉初定已来七十二年,吴越人相攻击者不可胜数。然天子未尝举兵而入其地也。臣闻越非有城郭邑里也。处溪谷之间,篁竹之中,习于水斗,便于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险,……阻险林丛,弗能尽著,……今发兵行数千里,资衣粮入越地,……行数百千里,夹以深林丛竹,水道上下击石,林中多蝮蛇猛兽。夏月暑时,欧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且越人绵力薄材,不能陆战,又无车骑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地保险,而中国之人不能其水土也。……南方暑湿,近夏瘅热,暴露水居,蝮蛇惹生,疾疠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虽举越国而虏之,不足以偿所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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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汉书》卷64上《严助传》,2777—2781页,又卷95《两粤传》,3853页。《史记》卷113《南越传》,2970页。


这一席话,清楚地展示了越人居于深山竹林中,没有城郭、邑里,那里湿热瘴毒,且多蝮蛇猛兽。他们习于用舟和水战,没有车骑和弓弩。汉初以来,长期也没有在越入境内设置县治,所居地域生产极为落后,是有待垦辟的新区。

建元二年(前139年),闽越出兵围攻东瓯。东瓯深知无力自保,“请举国徙中国,乃悉与众处江淮之间”[1]。《史记》卷22《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记建元三年(前138年),“东瓯王广武侯望,率其众四万余人来降,处庐江郡(巢湖四周)”。所徙对象应主要是其贵族官僚及其军队。“而后遗人往往渐出,乃以东瓯地为回浦县(今浙江黄岩市北)。”[2]

元封元年(前110年),汉征服闽越。《史记》卷114记武帝认为“东越狭多阻,闽越悍,数反覆,诏军吏皆将其民徙处江淮间,东越地遂虚”。司马迁和班固都是如此记载。而《宋书》卷35《州郡志》记江州“建安太守,本闽越,秦立为闽中郡。汉武帝世,闽越反,灭之。徙其民于江淮间,虚其地。后有遁逃山谷者颇出,立为冶县(福州),属会稽。司马彪云:章安是故冶,然则临海亦冶地也。……后分冶地为会稽东、南二部都尉。东部,临海是也;南部,建安是也”[3]。生活在浙、闽地区的大批土著越人,是不可能经过一两次迁徙,其地便空旷无人居住了。南朝史家揭示当时很多越人已遁逃入山,因此,汉代才有冶县与回浦县的设置[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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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汉书》卷95(西粤传》,3860页。《史记》卷114《东越传》,2980页。
[2]《太平御览》卷17l《州郡部·台州》引《吴地记》,833页。
[3]《续汉书·郡国志四》:“会稽邵,秦置。……章安,故冶,闽越地,光武更名。”注引《晋太康地记》云:“本鄞县南之回浦乡,章帝章和元年(87年)立,未详。”3488—3489页。按,《汉书》卷28下《地理志》:“会稽郡,秦置……冶县。”师古注:“本闽越地。”1591页。
[4]参陈可畏《东越、山越的来源和发展》,《历史论丛》第一辑,161—176页,中华书局,1964年版。


汉武帝以前,中原汉政权没有直接派兵干预越地事务,华夏民众大概也很少进入越地。《史记·货殖传》称南楚诸地,“与闽中、干越杂俗”。那么,“干越”作何解呢?

《淮南子·原道训》称“干越生葛缔”。刘文典《淮南鸿烈集解》卷1备引众说,指出于越即吴越。《史记·吴太伯世家》记: “太伯之奔荆蛮,自号句吴。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余家。”唐人司马贞说:“蛮者,闽也。南夷之名,蛮亦称越。”东汉赵哗《吴越春秋》卷6《越王无余外传》称:“禹以下六世而得帝少康.少康恐禹祭之绝祀,乃封其庶子于越,号曰无余。无余始受封,人民山居,虽有鸟田之利,租贡才给宗庙祭祀之费。乃复随陵陆而耕种,或逐禽鹿而给食.无余质朴,不设宫室之饰。”由此看来,《史记》所称干越之俗,也就是楚越饭稻羹鱼之类。“以渔猎山伐为业”。所称鸟田之利,即是上章所释象耕鸟田之类,是古老原始的耕作方式。汉朝刘安说,越人“水行而山处”,没有城邑,种植通行火耕水耨,同时存在渔猎采伐活动。汉代闽浙地区越人的活动,当然不会与先秦荆蛮及无余时代完全等同。既然仍无城邑宫室,他们生活的基本格局大致不会有根本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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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卷53记汉景帝子江都王刘建“遣人通越繇王闽侯,遗以锦帛奇珍,繇王闽王亦遗建荃葛、珠玑、犀甲、翠羽、媛熊奇兽,数通使往来”。荃是细布,葛是葛布,是越地产物。越人把它与珠宝、奇兽一样作为礼品送往中原。

1958年,闽北武夷山地崇安汉城遗址出土一批珍贵汉代文物。内有十多件铁制农具犁、锄、锸、钁、斧、锯等。铁犁与凹口锄是首次在福建发现。闽侯荆溪庙还出土丁东汉陶谷仓[1],这些点滴资料,似可显示汉代中原农业文明对福建产生了积极影响,使用铁犁耕作的地方,大概已摆脱火耕水耨,采用新的方式进行农田操作。浙闽丘陵的生产,从整体来说,在汉代不仅远远落后于中原地区,且比吴越平原亦是螳乎其后。史籍中极难看到汉武帝时大批越民北徙以后,逃避潜藏在闽浙山区的越人是如何努力振作发展生产的.他们要生存生活下去,艰苦劳动是必然的,技术有多大创新就很难说了。司马迁所称述的江南火耕水耨耕作方式,在浙闽等地尚须延续较长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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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林蔚文《福建农业考古概述》,《农业考古》1984年l期,223—226页。


郡县制是中国古代极为重要的行政区划建制。汉代浙闽丘陵地由会稽郡治理。西汉在郡内分设鸟伤(义鸟)、诸暨、太末(衢州东北)、回浦(临海东)、剡(嵊县)、冶(福州)。东汉时分划为鸟伤、诸暨、太末、剡、章安(临海东)、永宁(温州)、东部侯国(东冶,福州)。两相对照,西汉所设县治,主要分布于浙江北部,浙江中南部仍很少设县。东汉中叶,从临海分设永宁(温州),很值得重视。今福建全省地,那时仅设置冶县,说明所在人户稀少,生产不发展。

(二)六朝时期

东汉以来,朝廷已相当关注江淮以南地区的开发。孙吴正式稳定地立国江东,对江南大地自是更多留意。自此历东晋、宋、齐、梁、陈,长达四百年内,南方各地垦辟相继,进入了新的境界,生产日旺,前所未有。

闽浙丘陵地域,孙吴时的行政建制已对汉制大有变革。洪亮吉《补三国疆域志》卷下,记孙吴于会稽郡外,分其东部置临海郡,领七县;以会稽西部置东阳郡,领九县;以会稽南部置建安郡,领九县。并将汉代所置吴郡,增领桐庐、建德、新昌三县。诸郡地理位置,会稽、吴郡以及孙吴析置的吴兴郡,都位于吴越平原。临海郡在今浙江省东南部,包括今台州、温州以及丽水等地区;东阳郡置于浙西金衢盆地;建安郡在今福建省地区。西晋初,再析建安郡东南,置晋安郡,领八县。东晋时,分临海郡置永嘉郡,领五县,位于浙江东南沿海。梁武帝时,再由晋安郡析置南安郡,领三县。诸郡领县数目,在六朝时前后屡有变化,但置郡的基本格局没有重大的变化。六十年前,劳干先生撰《汉晋间闽中建置考》,认真剖析了汉晋时闽中的郡县建制,正确指出“汉代闽地之发达皆由沿海而内地”,浙江丘陵地区的开发先后大致也是如此。

如前所述,汉武帝将生活在浙闽丘陵的众多越人,迁于江淮后,虚其地。可是,武帝又置都尉于侯官,“以镇抚两越”或“以御两越”[1]。按《汉官解诂》云:“都尉将兵副佐太守,备盗贼也。”置都尉系年虽早于徙闽越民一二年,却远在徙东瓯越人之后二十余年。置都尉专门对付越人,显示其时汉、越间的对抗是相当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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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太平御览》卷170《州郡部·福州》引《郡国志》曰:“元鼎六年,立都尉居侯官,以御两越。”831页;又卷241《职官部·都尉》引《临海记》曰:“汉元鼎五年,立都尉府于侯官,以镇抚二越。”1144页。参王国维《观堂集林》卷12《汉会稽东部都尉治所考》,559—560页。


史书初记山越人的反抗,始于东汉后期,自此直至孙吴时,与山越抗争记事极多。六七十年前,吕思勉《燕石札记·山越条》已指出,汉末孙吴诸将无不与山越相关,山越所据几尽江东西境。“此非越之骤盛,乃皆乱世,民依阻山谷,与越相杂耳,其所居虽越地,其人固多华夏也”。《三国志》卷60《贺齐传》记山阴人贺齐,年轻时为剡县长。县吏斯从为奸,齐想惩治。主簿认为“从,县大族,山越所附”,不宜轻动。齐乃立即斩斯从,大破其族党,“威震山越”。其后,齐领兵南下,“进兵建安,立都尉府,……凡讨治斩首六千级,名帅尽禽,复立县邑,料出兵万人”。是在闽江上下游讨伐取得巨大胜利。同样是汉末,《孙策传》记策“引兵渡浙江,据会稽,屠东冶”,大败越人严白虎等,“尽更置长吏,策自领会稽太守”。聊举事例,说明孙吴屡屡用兵,迫使那些“白首林莽”的山民,强者为兵,弱者补户,既增加了兵员,又极大地扩充了劳动力。少量真正越人后裔由是迅速汉化,众多避役入山的汉人重新被编制,投入生产劳动,对于耕地的垦拓具有重大的积极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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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吴时,山越虽多有活动记载,却很难看到其部落组织,他们常常依附于大族豪强,未见其部落酋帅活动。经历孙吴多年征讨,越民汉化加速,两晋以后极少山越记事,那是并非偶然的.

西晋末年,北方大乱,东晋以至南朝前期,华北长期动荡,不少地主贵族相率南下,有些人越过浙江,来到东土五郡(会稽、新安、东阳、临海、永嘉)等地,“行田,视地利”,“求田问舍”,“广开田园之业”。我们注意到,朝廷在江淮平原与吴越平原等地,设置了众多侨州郡县,以安置大批北来侨民。而同样位于江南的浙闽丘陵山地,却看不到任何类似的侨郡县设置。浙闽丘陵大地基本上是生荒未辟,若能进入山谷万重的人们,可以比较自由地驰骋其间,各展其能,垦殖所需土地。

在官府推动督促下,山区种麦是逐步增多,《晋书》卷27记大兴二年(319年),“东阳无麦、禾,大饥”。显示两晋之际,金华地区已存在稻、麦轮作。同书卷83记成帝时,太末(衢州东北)令江迪发现数百家亡命聚居在县内深山中,扼据山险,地方守宰难以控制,他召其头领,晓以利害,使之分批出山,“旬月之间,襁负而至”,以此大受朝廷夸奖。那时,个别自愿栖道山林的人,如王素于刘宋时,隐居东阳,“颇营田园之资,得以自立”。梁武帝时,刘峻‘‘游东阳紫岩山,筑室居焉,为山栖志”。[1]释道宣《广弘明集》卷27刘峻(孝标)《东阳金华山栖志》云:“东阳,实会稽西部,是生竹箭,山川秀丽,皋泽决郁。……至山将半’便有广泽大川,皋陆隐赈,予之葺宇,实在斯焉。……漕渎通引,交渠绮错,……枫栌椅枥之树,梓柏桂樟之木,分形异色,千族万种。……宅东起招提寺,……寺东南有道观,……寺观之前皆植修竹,竹外则有良田,区畛通接,山泉膏液,郁润肥腴,郑白决漳,莫之能拟,致红粟流溢,……养给之资,生生所用,无不阜实蕃离。”此例有助于理解隐士与僧道们在山地修建寺观所需建筑取材,以及他们养生所用食粮的生产,乃至整个山居的配套完善过程。名为山栖,实与谢灵运《山居赋》所描述他在会稽山居的基本条件颇为一致。从生产角度观察,它对低山丘陵地的适当垦殖起了积极作用。《陈书》卷35,记“世为郡著姓”的东阳长山人留异,在梁、陈之际,为东阳郡守,“转输粮馈”给陈文帝。显示南朝晚年,东阳郡金华境已有较好开拓,培育出了一些地方豪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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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宋书》卷93《王素传》,2295页。《梁书》卷50《刘峻传》,702页。《南史》卷49,1219页。


位于新安江畔的建德,沈璃在南齐时出任县令,使每丁种桑十五棵、柿四株,梨、栗各若干,女丁半之,“人咸欢悦,顷之成林”,如此因地制宜,山区重点发展桑蚕和林果业,很能造福于民。

南朝梁、陈时,新安郡(淳安)地区盛产稻谷,且多麻苎。新安人程灵洗任职浙西,“性好播殖,躬勤耕稼,至于水陆所宜,刈获早晚,虽老农不能及也”[1]。人们很好利用新安江充沛的水源,种植稻谷,山地种植林果麻苎。以新安、建德为中心的浙西诸地农业获得了新的发展。因此,《隋书》卷3l《地理志》称东阳郡:“川泽沃衍,有海陆之饶,珍奇所聚,故商贾并凑。”乃是一幅农商并茂的景象。

地居括苍山与灵江岸的临海,是浙东水稻产区。《晋书》卷27记大和六年(370年),临海郡大水,“稻稼荡没,黎庶饥馑”。浙东丘陵山多田少,赋役苛重。东晋隆安三年(399年),孙恩起兵杀会稽内史王凝之、永嘉太守司马逸之。临海太守王崇,吴国内史桓谦等出逃。元兴元年(402年),“孙恩寇临海,人众饿死,散亡殆尽”。“七月,大饥,人相食。浙江东饿死流亡十六七”[2]。在如此艰困情况下,《晋书·孙恩传》说,包括临海、永嘉、东阳、新安等八郡民众,“一时俱起,杀长吏以应之,旬日之中,众数十万”,“诸贼皆烧仓廪,焚邑屋,刊木堙井,虏掠财货”.晋末孙恩、卢循起义,并不局限于闽、浙地区,但浙东沿海是其重要斗争基地。当地生产不旺,民众贫乏。南朝刘宋时,“临海亡命田流”逃窜于海边山谷中,“立屯营,分布要害”,官军难以攻讨。叛逆者多利用沿海崎岖地形和劳苦大众的贫困,以便深入开展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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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梁书》卷53《沈瑀传》,768页;又卷33《张率传》,478页;又卷53《伏佢传》,775页。《陈书》卷10《程灵洗传》,173页。
[2]《晋书》卷12《天文志》,350页;又卷27《五行志》,816页;又卷lO《安帝纪》,252页.


瓯江流域的温州,东汉始置县,东晋置郡。南朝初,永嘉安固(瑞安市)人张进之是郡内大族,曾任郡县吏,“家世富足”,比较留意赈贫。宋文帝“诏在所蠲其徭役”。永嘉太守谢灵运,爱好名山水,遨游遍诸县,撰诗不少。《白石岩下径行田诗》云:“千顷带远堤,万里泻长汀,洲流涓浍合,连统塍埒开.”描写了在今乐清市境内白石崖山区务农抗旱,兴修水利,极有利增产丰收。另外,《太平寰宇记》卷99记温州瑞安县(安固县)外玉环岛上,东晋郗鉴设有别墅,居民数百家,耕作湖田”[1],是知六朝时,已开始垦殖近海海岛上的田地.

南齐时,范述曾任永嘉太守,“所部横阳县(平阳)山谷险峻,为逋逃所聚,前后二千石讨捕莫能息”[2]。述曾大力招抚,前后入籍者二百余户,众多逃户实际是在山谷间垦殖为生。梁天监三年(504年),丘迟任永嘉太守。该郡“控带山海,利兼水陆,实东南之沃壤,一都之巨会。而曝背拘牛,屡空于畎亩,绩麻治丝,无闻于穷巷,其有耕灌不修,桑榆靡树,傲游廛里,酣醉卒岁……”由此看来,南朝时,温州境内诸地的耕作种植业并不理想。说明南朝时,温州境内诸地远未很好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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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宋书》卷9l《张进之传》,2249页;又卷67《谢灵运传》,1753页.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宋诗》卷2,1168页。参《晋书》卷61《郗鉴传》,1799页.
[2]《艺文类聚》卷50《职官部·太守》,引丘迟《永嘉郡教》,905页。《梁书》卷49《丘迟传》,687页;又卷53《范述曾传》,770页。


永嘉地处亚热带,每年夏历三月至十月,养育八辈蚕,自汉代以至南朝皆然。左思《吴都赋》云“乡贡八蚕之绵”。其实,金陵一带实无八蚕记录。赋文所述,至少包含了永嘉地区在内[1]。另外,乐成县(乐清市)“出好甘蔗”。青田村(青田县)出产供御的官梨[2]。六朝时已很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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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齐民要术》卷5《养蚕》引《永嘉记》,233页。《太平御览》卷17l《州郡部·温州》引《郡国志》,833页;又卷825《资产部·蚕》引《永嘉郡记》,3677页.
[2]《齐民要术》卷4《插梨》引《永嘉记》,203页。《太平御览》卷968《果部·梨》引《永嘉记》,4297页;又卷974(果部·甘蔗)引《永嘉记》。4318页。


永嘉郡西北今丽水地区,六朝时尚处于非常后进的初辟阶段。《太平御览》卷171《州郡部·处州》引《舆地志》曰:“松阳县本章安南乡,汉末立为县。《吴地记》曰:县东南临大溪,有松阳树大八十一围。腹中空,可容三十人坐,故取此为名。”同书卷991《药部》引郑缉之《永嘉记》曰:“松阳县,草有黄连覆地,土人取者必祷祠。若失神意,则化为异物.”这类记事,都是荒闲未辟之朕兆。然而,《宋史》卷386《范成大传》,记他在孝宗时知处州,“处(州)多山田。梁天监中,詹南二司马作通济堰,在松阳、遂昌之间,激溪水四十里,溉田二十万亩,堰岁久坏。成大访故迹,叠石筑防,置堰闸四十九所,立水则,上中下灌溉有序,民食其利”。遂昌、松阳二县至今仍存旧名,都位于松阳溪旁。自梁天监至宋孝宗已逾六百年,范成大既亲历其境,并作了访问调查,关于梁修通济堰事,似难说完全是子虚乌有,但唐、宋史志均未记其事,权且录以志疑。若是所言不虚,南朝时在此修建的颇有成就的水利工程经历数百年仍存故迹。说明这项水利,对当地农作必大有裨益。可以说,它为瓯江上游地区的开发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福建丘陵,地处亚热带,闽北高峻的武夷山足以阻挡北来冷空气长驱直入,且又东临大海,暖湿气流不断内输,境内温暖湿润程度有逾于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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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述闽北崇安(武夷山市)出土汉代铁制农具似可说明,闽北部分地区在汉代已开始摆脱火耕水耨耕作方式,进入了铁犁耕作时代。《太平寰宇记》卷101邵武县长乐村,引萧子开《建安记》云:“长乐村,后汉时,此州民居殷富。地土广阔,孙策将欲检其江左,时临郡亡逃,或为公私苛乱,悉投于此,因是有长乐、将检二村之名。”据此可知,汉末有不少逃户在闽北邵武地区集中垦殖,此地与崇安毗邻,似非偶合。同卷建阳县北有武夷山,萧子开《建安记》云:“其间有木碓、磨、簸、箕箩、箸、什器等物,靡不有之。顾野王谓之地仙之宅,半岩有悬棺数千.”可证早已有先民居住生活山地间。吴山在浦城县东,“四面秀异,人居其侧多吴姓。汉兴,有吴氏六千户别屯大泽,即此之民也”。孤山在浦城北,《建安记》云:“孤山在环障之间,其地坦平,悉是沟塍阡陌,以此山挺然孤立,因名焉。”这些事例说明,闽北建阳地区自先秦、两汉以来,已有一定程度开发,某些小平原地域,垦殖已颇有成效了。

当然,有必要指出,六朝时,闽地大多还未开拓,常为贬官和放逐罪人之区。吴主孙亮被孙綝废黜为会稽王,两年后,再贬侯官侯。夫人全氏随之,居侯官。孙皓在位,甘露元年(265年)杀降魏将领徐绍,“徙其家属建安”,又曾将与孙和相关连的家属“皆徙其东冶”.那时,建安郡治建瓯,侯官县治东冶(福州)。天策元年(275年),又将“陆式与从兄讳俱徙建安”。孙吴以后,晋代汝南王司马亮的儿子宗,被控谋反,为庾亮所杀,“贬其族为马氏,徙妻子于建安”.刘宋雍州刺史袁顗支持晋安王刘子勋而被杀,其子昂,五岁,“犹徙建安”.宋文帝诛傅亮,其妻、儿也都流徙

建安”[1]。《陈书》卷3记陈文帝天嘉六年(565年)三月诏:“侯景以来,遭乱移在建安、晋安、义安(潮州)郡者,并许还本土。”可见,福建诸地长期是作为贬徙流亡地,是被视为生产不发达的化外之区。

闽境山地林木众多,孙吴曾设置官营造船厂。《吴都赋》赞许海运很活跃,“篙工楫师,选自闽禺”。孙皓凤凰三年(274年),会稽太守郭诞“非论国政”,“送付建安作船”。中书令张尚忤旨,“送建安作船”。直至西晋大康三年,“省建安典船校尉”,立原丰县(闽县).明年,“以温麻船屯立温麻县”(霞浦县)。由此推知,孙吴在今福建沿海东北地域的造船业相当发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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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国志》卷48《孙亮传》,1115—1118页;又《孙皓传》,1164页;又卷50《孙亮夫人全氏传》,1200页;又卷6l《陆凯传》,1610页.《晋书》卷59《司马亮传》,1595页。《宋书》卷43(傅亮传》,1341页。《梁书》卷3l《袁昂传》.451页。
[2]参拙作《六朝隋唐间福建地区的海运与开发述略》,102—112页,《中国唐史学会论文集》,三秦出版社,1993年版。


两晋之际,中原社会大动乱,不少人士南走,唐、宋人的一些论著说,曾有一批人来到了福建地区。《太平御览》卷170福州条引《开元录》曰:“闽州越地即古东瓯,今建州亦其地,有五姓谓林、黄等是其裔。”同卷泉州条引《十道志》曰:“东晋南渡,衣冠士族多萃其地,以求安堵,因立晋安郡。宋、齐以后因之。”《元和姓纂》卷5林姓:“晋安林放之后,晋永嘉南渡江,居泉州。”《通鉴》卷113晋元兴二年(403年)八月条,胡注引宋白《续通典》云:“东晋南渡。衣冠士族多萃此地(晋安),以求安堵,因立晋安郡,隋为泉州。”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8《谱牒类》云:“《闽中记》十卷,唐林谓撰.郡人,养高不仕。当大中时。其言永嘉之乱,中原仕族林、黄、陈、郑四姓先入闽,可以证闽人皆称光州固始之误。”上引诸说颇有重复,可能存在辗转抄袭之嫌.但自东晋以来,中原内地居民继续汉代向南移居的迹印是不错的,正是这些外来移民与福建土著的结合,推动着福建生产迅速向前发展。

孙吴永安三年(260年)所置建安郡,大致包括了今福建省全境。晋太康三年(282年),从建安分置晋安郡,分割出了闽江下游及其他地区,建安郡便只保存了闽北武夷山、洞宫山等山地了。但它毗连内地,借助与内地人员的交往,使它成为福建山地中开发较早的地区。梁天监中,再析置南安郡,控辖东部沿海晋江以南地区,揭示着沿海地域发展远比山地丘陵区迅速。


2006-11-7 13:34 回复  

晋山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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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学记》卷27《五谷·叙事》引《抱朴子》曰:“南海晋安(福州)有九熟之稻。”马总《意林》卷4亦引《抱朴子》云:“五岭无冬殒之木,南海晋安有九熟之稻。”按抱朴子葛洪,东晋丹阳句容人,今传世的《抱朴子》内、外篇并无上引文句。说晋代晋安郡(今福州)地区稻谷一年九熟,揆之现实生活,决无可能。即使比晋安郡更南面的交、广地区,也没有农田一年稻谷九熟之事。《初学记》卷8岭南“三田”条引《广志》记交州,“南方地气暑热,一岁田三熟,冬种春熟,春种夏熟,秋种冬熟”,《广志》通常认为是晋人著作。岭南尚是一岁三熟,亦可证晋安不能九熟。按照笔者的理解,它可能与《宋史》卷89《地理志》记“川峡四路……岁三四收”相类似,岁三四收并非单指粮食,而是包括了粮、果、菜等等在内,是其然乎?

种植业中的桑蚕涉及人们的衣着。六朝时,闽地养蚕业已有相当发展。《南史》卷25《到溉传》记梁初任建安太守。御史中丞任防撰诗求赠二衫段,溉答诗云:“余衣本百结,闽中徒八蚕,假令金如粟,讵使廉夫贪.”可见闽地八蚕也与前述永嘉情况相一致。会稽永兴人郭原平的同乡许瑶之,“罢建安郡丞还家,以绵一斤遗原平,原平不受,……瑶之乃自往日:今岁过寒,而建安绵好,以此奉尊上下耳。原平乃拜而受之”[1]。准此看来,其时,闽地蚕丝绵量多质好,宁绍平原萧山一带所产尚难与之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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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宋书》卷91《郭原平传》,2245页。《南史》卷73《郭原平传》,1800页.


东晋末年,卢循起义军在浙江被官军击败后,跨海南下,攻陷江州。《宋书》卷53记晋朝的晋安太守张茂度和建安太守孙蚪之,都被迫接受义军颁发的命令,“供其调役”。就是说整个福建地区曾短暂地听从义军的调配,标示了晋朝官府在闽地的统治力量相当脆弱。但一俟义军撤退,张、孙二位均被整合撤职。《梁书》卷21记梁初,王佥任建安太守,“山酋方善、谢稀聚徒依险,屡为民患,佥潜设方略,率众平之。有诏褒美,颁示州郡”。山酋是闽北山地酋豪,拥众割据,很不利于社会的稳定和发展生产。地方官机智地将他们一一削平,是造福社会安定的公益事业,故予以嘉奖。

与建安相比较,滨海的晋安郡是富裕多了。沿海发达的航运业以及福建罕有的小平原,都促成晋安地区有较快的良好发展。宋明帝时,晋平(即晋安)太守王秀之“至郡期年,谓人曰:此邦丰壤,禄俸常充”。虞愿、丘仲起、范缜等人为郡守,都能清廉自立,有利于促进当地经济的繁荣。梁末侯景叛乱时,“东境饥馑,会稽尤甚,……而晋安独丰沃”[1],这并非很偶然的现象。当然,晋安也不是很太平的。梁武帝时,羊侃、臧厥相继任晋安郡守,“闽越俗好反乱,前后太守莫能止息。(羊)侃至讨击,斩其渠帅陈称、吴满等,于是郡内肃然”。臧厥至晋安,“郡居山海,常结聚逋逃,前二千石虽募讨捕,而寇盗不止。厥下车,宣风化,凡诸凶党,皆缀负而出,居民复业,商旅流通”[2]。前者是土著山民渠帅,后者是来自各地的逃户,郡守所采取的对策也互不相同,前者是以暴力压服,威控土豪,使郡内安定。后者主要是招抚,吸引逃户回乡务农.二人在职时,对地方控制力显著增强,社会安定,很有利于晋安地区经济的向前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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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南齐书》卷46《王秀之传》,记秀之为晋平太守,799页,按,《宋书》卷8,泰始四年(468年)改晋安郡为晋干郡,可知晋乎即晋安郡,又卷53《虞愿传》,916页;又《沈宪传》,92l页.《梁书》卷48《范缜传)。665页。《陈书》卷35《陈宝应传》,486页。
[2]《梁书》卷39《羊侃传》,558页,又卷42《咸厥传》,60l页。


梁、陈之际,“世为闽中四姓”的晋安侯官人陈宝应一家利用侯景叛乱机缘,获得了晋安郡的军政大权。他自海路进袭浙东沿海,掠获资产,壮大自身力量。他娶浙江东阳郡著姓乡里雄豪留异女为妻。陈初,留异任缙州刺史领东阳太守,畜谋为乱,陈朝派侯安都征讨,陈宝应却派兵助异。前述临川周氏倡乱时,宝应也以兵粮资助。汉代,闽浙赣丘陵地区尚是非常后进的方域。经六朝几百年逐步垦殖,农业生产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地方豪族崛起,从中获利,形成了群体。相互支持,阴谋割据,对抗建康政府。当陈军进讨时,陈宝应公然“据建安(建瓯)、晋安(福州)二郡之界,水陆为栅,以拒官军”[1]。经过重大努力,陈政府相继击败了这批豪族,有效地扼制了分裂割据的嚣张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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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陈书》卷11《章昭达传》,182页,又卷35《陈宝应传》,480—490页.参卷19《虞寄传》。258—26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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