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天窗”－－皖南事变后的柳亚子（金建陵）

天籁

金建陵


　　现在的人都没有见过报纸上"开天窗"，而《汉语大词典》则有一个
词条曰"开天窗"，注释为："旧时因新闻检查，某些报导或言论禁止发表，
报纸版面上留下成块空白，叫开天窗。"

       国民党政府在其统治时期出台了大量以审查新闻舆论为目的的"法
令"、"法规"，这些法规的不断出台与完善，使得国民党政权的新闻检查
达到了密如天网的地步。鲁迅在《<花边文学>序言》中就曾感叹地说
："官家的书报检查处忽然不知所往，还革掉七位检查官，日报上被删之
处，也好像可以留着空白（术语谓之'开天窗'）了。"抗日战争爆发后，
国民党又以"防止虚假消息动摇人心，同时也防止重要政治和军事信息外
泄以资敌"为借口，对舆论实施更加严格和激烈的箝制。1938年11月2日
，国民党中央作出《确立战时新闻政策的决议》，藉口"战时需要"和"齐
一思想"，要求在全国实行"战时出版管制"。从1939年4月1日起，所有
出版书刊，"未经原稿审查者，概予依法取缔"。同月，蒋介石亲下手谕
给国民党中宣部和军事委员会，布置加强新闻的审查工作。从1941年至
1945年间，有关指示就达200余种。仅《修正战时新闻检查标准》和《修
正图书杂志原稿审查办法》这两个"法规"中规定的禁载事项达70余项。
从政治、军事、外交、经济、财政到文化、社会事务等都有限定；从不
准批评国民党党纲、党义和总裁个人到不许鼓吹所?quot;过激思想"，禁载内
容可说是无所不包。
     l1941年1月，国民党发动了"皖南事变"，新四军在泾县境内茂林地
区遭国民党军顾祝同部上官云相指挥的7个师8万余人的包围袭击后。经
过7昼夜的血战，除2000人突围外，新四军大部壮烈牺牲。军长叶挺与上
官云相谈判时被无理扣押，副军长项英、副参谋长周子昆突围后被叛徒
杀害。1月11日，周恩来就新四军遭国民党军队突然袭击一事向国民党代
表张冲提出抗议，并指示《新华日报》揭露国民党袭击新四军的阴谋。
可是，国民党新闻检查机关扣压了《新华日报》关于皖南事变真相的报
道和评论文章，报纸开了"天窗"。凌晨，周恩来挥笔写了"千古奇冤，江
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的诗刊登在"开天窗"的版面上。

llll"从来铁汉誓披肝，不信金人要缄口。"正当"皖南事变"的消息尚被
严密封锁之际，在香港的柳亚子便与宋庆龄、何香凝、彭泽民开了一
个"四头会议"。商定由宋庆龄领衔、柳亚子执笔，以《撤销剿共部署，
解决联共方案，发展抗日实力》为题，于1月14日联名致函蒋介石及国民
党中央。此后，柳亚子又与宋庆龄、何香凝、彭泽民等在香港发起抗议
活动，于1月26、29日又两次致电蒋介石，强烈要求国民党当局悬崖勒马
。然而国民党当局违背诺言，长期扣押叶挺。柳亚子义愤填膺，一连写
下了几首诗作："世已风云急，人犹鹬蚌劳。怜他瑶草辈，终饮赫连刀
。""将军意气本英豪，三字沉冤祸怎逃！自坏长城檀道济，曾摧强虏霍
嫖姚。东窗缚虎谋何亟，南海屠鲸志漫劳。万一风波真不幸，墓门华表
刺天高。""歼倭讨逆奈迟迟，桧俊何心礼本师！成败千秋悬一发，贾生
恸哭泪如丝。""男儿自分殉沙场，抗战何愁岁月长。只是阋墙成恸哭，
江南一叶泪纵横。"
ll国民党当局对柳亚子等人在香港的所为非常惧怕。1月18日夜里，蒋
介石驻港的私人总代表杜月笙便将柳亚?quot;请"到杜宅，要他当面在电话
里对《星岛晚报》的金仲华说要撤回宋庆龄、何香凝、柳亚子等的联合
宣言。杜月笙手下的一个人竟然当着柳亚子的面捏造了一些新四军莫须
有的罪状，还说廖夫人（何香凝）也受人利用。柳亚子忍不住指着这人
的鼻子大骂："我现在来这里难道是为了听你这种三等走狗的教训的吗
？"杜月笙见事情弄僵，便把那家伙喝住，又赶忙派人将柳亚子送回家。
2月18日，时任国民党中央海外部部长的吴铁城又奉蒋介石之命，约同杜
月笙一起前往柳宅，邀柳亚子到重庆参加国民党五届八中全会。柳亚子
正言厉色，当面斥责国民党当局的****行径，严辞拒绝赴会，最后在客
厅拍着桌子说："我宁可像史量才那样被他（蒋介石）暗杀，也决不参加
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会议。你们给我出去！
llll4月2日，国民党五届八中全会竟然通过决议，开除了柳亚子国民党
党籍。据1941年4月10日《新中华报》载重庆中央社2日电称："原提案
（由大会主席团及中央组织部提出）略谓：查中央监察委员柳亚子，自
离沪到港后，先后在刊物及公开演讲场合，污蔑中央，作种种违反国策
之诬论。经中央同人直接间接婉请其来重庆，共济时艰，均未能奏效。
此次召集全会，亦复去电敦促，接其亲笔代电，任意诋毁，殊属有违党
纪，为特提请予以开除党籍之处分以肃按?quot;这一决议，在国民党中引起
大哗。何香凝为此还发表谈话，愤怒谴责蒋介石的蛮横、专断行为。


　　4月16日，共产党人吴玉章、林伯渠、张曙时等从延安致电慰问柳亚
子，云："尚望本革命之初衷，凭奋斗之勇气，再接再厉，不屈不挠，为
民族争生存，为国家留正气。民国前途，实深利赖；同盟旧侣，愿共勉
之。"11月，柳亚子赋七律《寄毛润之延安，兼柬林伯渠、吴玉章、徐特
立、董必武、张曙时诸公》，表达了愿和共产党人团结合作、振兴中华
的殷殷神情。诗云："弓剑桥陵寂不哗，万年枝上挺奇花。云天倘许同忧
国，粤海难忘共品茶。杜断房谋劳午夜，江毫丘锦各名家。商山诸老欣
能健，头白相期奠夏华。"林伯渠即和一首七绝："士到危时方见义，国
无净土怎为家。岿然南社风流在，珍重文章报国华。"后徐特立、董必武
等也均有赠诗、和作。
   
   　12月8日，日本海空军突然袭击美国夏威夷的珍珠港，并轰炸马尼拉
、新加坡、香港等地。太平洋战争正式爆发，日本的陆军也由广东侵入
香港的九龙。我党非常关心柳亚子一家的安全，旋派东江纵队护送柳亚
子和女儿柳无垢等，经海丰、曲江等地抵达广西桂林。
   
     　1994年，宋庆龄曾经担任会长的中国福利会欲编撰《中国福利会史》。
因柳无垢太平洋战争爆发前曾在宋庆龄领导的保卫中国同盟工作过，该
会的戴辉同志致函柳无垢的儿子柳光辽，索要有关柳无垢在保卫中国同
盟工作期间的史料，并随信寄了一张1941年12月9日香港《华商报》刊载
的宋庆龄《战争来到香港》一文的复印件。柳光辽在读此复印件时意外
地发现此页上还有两篇署名柳亚子的文章：《为新的"一二o八"事件宣言
》和《纪念一二o九》，便与中国革命博物馆编辑的《柳亚子文集》核对
，这套收录柳亚子诗文最多的《文集》竟然也没有收录这两篇文章，便
猜测可能是由于当时逃难仓促，这两篇文稿没有保留下来，成了《文集
》的佚文。因《战争来到香港》一文的复印件只是不经意地捎带复印了
柳亚子两文的一头一尾，柳光辽随即函询戴辉同志，戴辉也曾很负责地
向周围同事打听，皆未找到《华商报》的原件。于是，柳光辽便在江苏
省南社研究会的会刊《南讯》1998年9、10期合刊上登出了《寻觅<华商
报>1941年12月9日的启事》。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离休的研究员钱听涛
老人看到这则启事后，便不顾年迈路远，特意到研究室的图书馆查找到
香港《华商报》，将这两篇尘封了半个世纪的佚文复印下来。谁曾想《
纪念一二o九》一文竟然是一篇"开天窗"的，原稿共有11句话在发表时被
审查官"枪毙"了！抑或是当时香港的新闻还略有"自由"，《华商报》的
编者还能将"天窗"开着，让读者知道，让历史知道：国民党的法西斯专
政是个什么样子！


　　　（载中共安徽省委党史研究室主办《党史纵览》2004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