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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当代] “玩”的意义与“快活”的价值 ——论朱新建活法(贾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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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16 09:47: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贾方舟



    在当代中国画坛,像朱新建这样公然声称以“快活”为自己的艺术原则的画家恐怕绝无仅有,这也注定了他的倍受争议。大凡自觉有一点才气的画家,抑或致力于主旋律、宏大叙事的画家,都会有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的神圣感和使命感,严肃而正经地从事着艺术,不敢有些许的懈怠之心,更何谈以“玩”的游戏心态从事艺术。


   但也正是在这一点上,朱新建与所有“正统”的画家、有神圣使命感的画家拉开距离,走着一条自甘堕落的路。如他所说,“假如你想玩一种游戏,只需要你自己一个人参加,那么不妨画画儿。玩得上了瘾不想再做别的事儿了,就堕落成了画家”。而他自己则“沦为“画家”日久,挣的钱糟蹋完了,承蒙抬的举和挨的骂也渐淡忘了,所剩只是在画画的时候还存一份快活,闲来想想,足矣”。朱新建的智慧就在于他悟透了所谓“艺术”这个东西。他想了之所以要画画的许多种理由,但“算计卖钱的,要参加什么大展准能吓唬人的,应酬、奉命的等等都不能算在内”,而只有“为自己画着玩的”、“自己能画得快活”的,才能算是画画本有的目的。这正符合一位西方学者说过的一句话:“艺术家创造艺术不是去拯救人类,而是去拯救他自己”。


   然而,许多人画了一辈子画都没弄明白这个道理。朱新建所取的这种游戏艺术的态度也是他一贯持守的生命态度。这种真实又真诚的表白,不只来自他对艺术的认知,也来自他对生命的理解。它构成朱新建的一种基本的生命态度和价值观念,这种生命态度和价值观无疑是建立在人本主义的立场上。因此,他是一个没有被许多外在的虚荣所诱惑的很本真的艺术家。他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活的轻松而坦荡,没有那么多的使命感和精神负担,也少了许多伪善和道貌岸然。按说,朱新建的题材无非是一些闺房式的闲情逸致,文人式的拈花弄月,既不会惊天动地,也无伤大雅。然而,在他80年代初露头角的时候竟引来那么大的冲击,几个小脚女人竟会招致诺大反响,甚至说他画的是“封建糟粕”,足见他的那些率性而为、散淡不经的画作具有极强的文化针对性。面对一个不懂得尊重自然尊重人性的社会,朱新建在艺术上的率真与坦荡反而被看作是诲淫诲盗抑或大逆不道。因此,朱新建虽然不是英雄之辈,但却不缺少文化批判的勇气。他敢于大大方方地宣扬他的“快活”理论,无休无止地画他的美人图,不必脸红地宣称他的爱美(人)之心,将别人羞于谈论的东西变成最正常的人生况味。他甚至无耻地在画上题:“洒金屑作两尺小画,携美人住五星酒店”这样的诗句。你尽可以说他是个好色之徒,但他从不曾以道貌岸然的伪善面孔出现;你尽可以不赞成他的这种生活态度,但你无法诋毁他作为一个人坦荡胸襟。仅此一点,他就比那些蝇营狗苟、偷偷摸摸,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的人不知高大多少倍。


    作为一个艺术家,他保持了一份应有的敏感和真诚;作为一个人,他活得自在,活的真实,活的坦荡,他无法不快活。朱新建画了20年的《美人图》,虽然他也画《英雄图》、画《罗汉图》什么的,甚至也画了许多山水、花鸟,但终不及他的《美人图》更具个人特色也更有情调。也由于他画的美人既感性又性感,因此,谈论朱新建的艺术,就无法离开“性和色情”这样的话题。而也正是他的艺术触及到这个很少被公开谈论的话题,才构成朱新建的艺术挑战社会禁忌的突破口。按照美国学者卡米拉·帕格利亚在《性面具》中阐释的观点,宇宙的自然力是主宰一切的。而宇宙的自然力也包括人类自身内在的自然力。性(sexuality)与色情(eroticism) “是自然的重要构成部分”,“是自然与文化错综复杂的交点”,是“自然联系人类精神产品的纽带”,因此也是“艺术探索的永恒主题”。在此意义上说,“所有的文学艺术,究其本质都是反正统、反权威,也是反道德,主张颓废的”。


    而社会是什么?“社会是人为的结构,是防御自然的力量。没有社会,我们将在原始的未开化自然之海上承受暴风雨的颠簸。社会是对我们不光彩地被动顺从自然这世代相传的方式进行消减的一种体制,我们可以逐渐或突然地改变这些方式,但是任何社会的变化都无法改变自然”。在此援引的这个理论,正是我们认知和讨论艺术中的“性与色情”的基础。在卡米拉来看,自然力或者说人的本性,从本质上讲,是阴暗混沌盲目神秘的,也是残酷和冲动的。因此,艺术就成为“自然的梦魇同清醒搏斗的形式”,因为“它被永久运动的机器——自然所捆绑”。卡米拉说,“性是恶魔”,而“色情是魔鬼出没的王国,它是为社会所不容的、可诅咒和充满魔力的地方”。而弗洛伊德所说的“潜意识”就是一个恶魔的王国。因为人的身体内就“负载着这个恶魔的意愿,直到永远。多数人由于受道德伦理戒律制约而隐瞒这个恶魔的存在,仅仅在梦中与它相遇,睡梦之中他们遽然遗忘自己清醒时的状态。”


    所以,“人类是仅有的意识观念纠缠着动物本能的造物”。纵观古今中外伟大的文学艺术作品,能够成功避开性与色情的并不多见。究其原因就在于很难将性与色情从艺术中分离出来,这些“永恒的力量”在社会准则之下或之外运行,就如杰弗里·哈特曼所说:“伟大的艺术总是位于黑暗姐妹之侧,诅咒上帝及色情作品”。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无法把朱新建的《美人图》排除在学术探讨的边界之外。而且还不得不承认,那些慵懒、闲散和顾影自怜的一个个“美人”所具有的学术价值。朱新建笔下的“美人”是彻头彻尾的男人的杰作,是一个敏感的男性艺术家借助水与墨在笔与纸的相互触摸中产生的杰作,是完全按照他作为一个男性个体的审美理想塑造出来的女性形象。


    这些美女们,一个个作为被书写、被玩赏、被意淫乃至被“消费”的对象,注定会遭遇到女性主义的辛辣批判,但这个遭遇也正好反证了朱新建的男权话语籍以生成的语境。在这个具有上千年传统的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中,女性始终处在一个被对象化了的“他者”的地位。这个不争的事实也凸显在朱新建的艺术中,但却不能因此而对朱新建《美人图》的艺术价值提出质疑,因为艺术中所反映出的思想倾向和艺术本体的价值是两个问题。无论从何种角度或立场对朱新建的艺术进行批评,都不会影响到他作品本身所具有的艺术价值,因为还没有谁能对一个“美人”做出如他这样富有感觉的描述。仅此一点,就足以使他立于不败之地,没有谁能够把他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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