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09-3-11 10:52:07
|
显示全部楼层
首联展示了诗人广阔的胸襟,表现出诗人的一种责任感。连天的野火烘托出战争的气氛,使居延城外的广阔战场呈现出一派抵御外侮的热烈之情。它是诗人以天下为己任的精神写照,是一种精神上的崇高美。颔联紧接上联气势,轻松欢快,表现出诗人那种御敌必胜的信心。全诗既有清晰明快的画面效果,又有从容飞动的感情起伏,是诗人描写边塞战事诗中感情把握得较好的一篇作品。难怪方植说此诗"写得兴高采烈,如火如锦,……其气若江海之浮天。"⑤至于他的《使至塞上》更是在边塞诗中独放异彩,使这首蕴含着无数美学色彩的诗作成为千古传颂的佳品: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侯骑,都护在燕然。
同是边塞风情,前者以思想和精神取胜,后者以境界和形象见长。这篇作品没有感情上的阴影,全诗充满诗人灵魂中通明透亮的青春气息。诗句用语简炼,形象清新明快,毫无拖踏杂乱之感。它既像一曲轻快的抒情曲,又像一幅大胆用色的泼墨写意画;既有文学的间接性,又有绘画的直观感,整个意象系列还蕴藏着音乐的节律。其形象实体对审美主体的美感作用是多方面的,读者常产生物中有我,我中有物,若即若离,虚实共存的感觉。其中"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一联更是脱颖而出,提拔出全诗的精华部分。大漠固是自然之荒物,但孤烟却道出人间神迹。长河固神秘辽远,但落日却近在目前。我们进得去,也出得来;要冲破却不能,要逃避也不行。这就是那种让人流连忘返的境地,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艺术世界。
美的规律告诉我们,优秀的艺术作品总是不满足于现实生活所提供的原始内容,富有创造精神的作家艺术家总希望在自己的创作中更大范围地去表现自己的艺术才华,使作品不仅内容充实,而且形式完美。《送元二使安西》就是这样的一篇作品: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首诗没有正面阐述重大的思想主题,而是以送别一事从侧面渲染分离时心中难割之情。前两句道出和平安宁的环境,用优美和谐的气氛作用于读者的感官。第三句进酒一举直逼远行人的感情深处,同时也触动了读者的心弦。第四句设想关外无故人的凄凉,打破和谐的现实环境,使人情牵关外,心留故地,身心两离的痛苦顿生于读者胸中。作品只用了二十八个字就把生活中这一典型的事件写尽了。语言素朴明净,就像道家常一样把别人的心曲句句道来,把一种淡淡的情绪色彩熨贴在读者的心上,并在闲适的品尝中能慢慢领会其韵味。同为送别,《送元二使安西》是挽留之情,而《送韦评事》则是送客心切:
欲逐将军取右贤,沙场走马向居延。
遥知汉使萧关外,愁见孤城落日边。
从两诗的比较可以看出,前者痛感关外无故旧,后者则设想要"沙场走马向居延。"不仅主题明确,感情激昂,而且作品节律跳动快,空间距离拉得大,语言畅达铿锵,和作品倡导的精神相一致。
另外,像《早春行》、《西施咏》、《洛阳女儿行》、《闺人春思》则是内容健康,以抒写妇女内在感情为主的作品。这类作品的人物形象鲜明,语言优美朴实,写景则色彩艳丽,是描写古代妇女生活的优美之作。《早春行》用鸟声、体香、车物、思情、忆梦、春燕等来渲染少妇内心思夫的心态,写得委婉细腻。而《闺人春思》则更具特色:
愁见遥空百丈丝,春风挽断更伤离。
闲花落遍青苔地,尽日无人谁得知。
在大好的春光之下,一个无人知晓的如春闺人却在寂寞中耗尽了自己的青春。落花满地,宛如闺人逝去的年华。环境的荒凉衬托出心境的空虚。"愁","断","伤","闲"等字敲打着读者的感情,使读者不禁要为眼前这个被禁锢的思春之妇抛下一片同情之心。由于作者善于发挥自己诗歌语言的优势和特点,把平常的事件写成了不平常的作品,使作品在形式美方面也取得了相应的地位。
以上这些作品是王维直接反映社会生活的作品。从这些作品中可以看到诗人和自己所处的时代是血肉相连的。
三
王维的诗具有一种独特鲜明的美学色彩。就是说王诗作为一种美的客观存在物,它给欣赏者带来的审美情绪有其独特的色彩感。这种色彩感不仅包含诗的意象系列给欣赏者带来的一种特殊情感体验,而且也包括欣赏者再创作时的各种参与意识。
我们知道,客观存在物在我们审美主体的反映过程中往往会引起一定的情感反映。自然色是一种客观存在物,因此,作为客观存在物的自然色也能引起我们一定的情感反应,产生一种美感。自然色给我们带来的这种美感情绪只是低层次的、简单的。当然,我们也可以从其他客观事物对人的观照过程中生发出一种色彩观念,并用这种色彩观念来纯化我们的美感情绪。例如我们说一首诗色调灰暗,说一个人的心灵如玉一般的洁白,这都是一种色彩纯化法。具体到王维的诗并不局限于此。王诗固然是客观事物,但我们在欣赏、阅读它的时候,它给我们的审美活动带来的心绪色彩却是丰富多层的,无法用哪一种单一的自然色来纯化我们的感受。如他描写边塞风情的《陇上行》就是这样:
负羽到边州,鸣笳度陇头。
云黄知塞近,草白见边秋。
这首诗描写的是深秋边塞的景物,虽没有一句抒情的字句,但这幅色彩明亮的边塞图却深深地牵动了读者的心。由于作者和读者所处的环境不同,这种空间上的位差就自然引起读者心中的一种情感反应。以不同的生活方式亲临过边地的读者会因这首诗而产生不同的感情。有的会感到亲切,有的会感到荒凉,也有的会感到激奋。没有到过边塞的人也许会神往,甚至会产生幻想。情绪感受不同,色彩明暗和层次也就不同。再如他的《淮阴夜宿二首》之一:
水国南无畔,扁舟北未期。
乡情淮上失,归梦郢中疑。
木落知寒近,山长见日迟。
客行心绪乱,不及洛阳时。
读罢全诗,我们会跟着诗人的思绪游荡于作品中的深秋异地。一会儿是无畔空远的水国,一会儿是扁舟未期。有一点难得的乡情却失落于淮水之上,思乡的归梦又疑于郢城中。日短夜长,由于触景生情,秋叶的飘落自然联想到寒冬的来临。不说是"客行心绪乱",就是读者的心绪也愁牵于内,无以自拔。这说明,一篇优秀的文艺作品往往能因其丰富的情绪色彩而抓住读者的心,陶冶人的感情,使读者和作者之间的距离缩短了。这时候,读者能忘掉自我,不自觉地和作者一起共同参与创作的意识,从作品中获取作者获取过的,感发作者感发过的。
除了诗人的心绪和欣赏者的参与意识而外,作品本身的形象体系也是构成美感色彩的重要因素。这种形象系列不是孤立的,单一的,而是整体的,多元的。诗的形象体系要在审美客体、诗人、读者三者的有机结合中来完成,缺一不可。这种形象体系有别于一般意义上的形象,而是一种意象。它除了语言的间接功能而外,通常还有诗人主观的意念。我们从"意象系列"那里所获得的色彩情绪自然就要比从一般形象那里获得的感受丰富得多。再看《送张判官赴河西》:
单车曾出塞,报国敢邀勋。
见逐张征虏,今思霍冠军。
沙平连白雪,蓬卷入黄云。
慷慨倚长剑,高歌一送君。
这篇作品有叙事,有写景,有思古,有抒情。在欣赏时,我们能跳出语言这一载体,在诗外把握形象的内在活力。如果我们不是以解剖的方法来割裂其思想、情感、语言诸要素,而是主动地参与作者的创作意识,并用自己的感情和诗中的感情融为一体,从整体意念上把握作者所提供的形象系列,这样就能体会到诗歌意象的多层情绪。如《春日与裴迪过新昌访吕逸人不遇》:
桃源一向绝风尘,柳市南头访隐沦。
到门不敢题凡鸟,看竹何须问主人。
城外青山明屋里,东家流水入西邻。
闭户著书多岁月,种松皆老作龙鳞。
和前诗相比,这首诗感情表露少,作者的情绪平缓柔和。然而和前诗一样,构成诗歌整体意象的运动律却乃在诗人心中流动的意念上;叙事状物不仅是表达感情的手段,同时也成了组合诗人意象的载体,使我们在闲适恬静的心态下充分感受作品丰富的意象美、情绪美。如果说前诗色泽浓厚,用笔大胆,那后者则清爽淡雅,用笔洗炼。诗人其他早年的诗作如《少年行四首》、《失题》及《相思》等生活气息浓厚的作品则感情强烈,作品中蕴含的情绪就不是藏而不露,而是热烈活泼,给人的审美感受又是另一种滋味,但作品的意象特色不及前面所列作品突出。
所有这一切都说明,优秀的作家艺术家从来就不是那样机械单一,因为他们在成其为作家艺术家的同时就已是最优秀的审美者了。所以,由他们创作的作品,由他们感发的美的事物及其情感都是文化史上当之无愧的。王维就是这样一个当之无愧的诗人。在他的诗里,我们所感发到的情绪色彩不是自然色能够简单说明的,因为它给欣赏者带来的这种美感情绪要比自然色丰富得多、纯厚得多。它是王维诗歌意象性这一特点最完美的创造和发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