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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刊] 二十四桥之谜——兼论杜牧诗歌使用数字的特点(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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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10 10:25: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佚名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一作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寄扬州韩绰判官》

    这是诗人杜牧脍炙人口的名篇,描绘了扬州美丽动人的风貌。此诗问世后,“二十四桥”的芳名便不胫而走,流传千载:提起扬州,谁都知道有二十四桥;描写扬州,总少不了二十四桥;而到了扬州,更谁都想寻觅二十四桥。在人们心目中,她简直成了扬州这一“淮左名都”的“城市之光”。

   最近某杂志登载了《问路犹知廿四桥》一文,其中谈到:“几经沧桑,昔日‘如带如虹’的甘四桥,如今已变成公路桥了……今年三月,港苏旅四○一团就专程从南京驱车来到二十四桥上合影,并且留下‘开樽同醉二分月,问路犹知廿四桥’的诗句。”(《旅游天地》1981年四期)读到这里,我登时心中一喜,以为著名的二十四桥终于有着落了。但很快,这种心情便又为失望所代替:我找到了有关港苏旅四○一团“本事”的出处,与上面谈的并不相符。该文说:“‘南京板鸭镇江肴,载酒纵歌廿四桥。’这是田汉同志解放初期在扬州留下的诗句,当我们陪同人员向港胞介绍时,副团长何竹平先生当即和诗:‘开樽同醉二分月,问路犹知廿四桥。’当晚,全团一起品尝了名闻海内的富春细点和脍炙人口的淮扬菜肴。……”并没有提到到桥上合影、留题之类的事。此文载于去年北京出版的第三期《旅游》杂志上,作者是陪同参观的接待人员,所言自当可信。为慎重起见,我又翻阅了前年到扬州族行时购得的《扬州园林名胜游览图》以及最新出版的《中国名胜词典》和《古建筑游览指南》,结果都找不到二十四桥的踪影。为彻底弄个水落石出,我继续查阅了一些历史资料。最后总算弄明白了:这大名鼎鼎的二十四桥原来竟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实际上从来就不存在。它只是唐代扬州桥梁的总称,是泛指而不是确指,是约数而不是实数。

   这样说是有事实根据的。

   根据之一:在唐以前它不见于记载。在唐代只出现于杜牧的诗中,而且就仅仅出现了那么一次,就象一颗明亮的流星,在历史的长空中尽管留下耀眼的痕迹,但毕竟只是一闪而过。本来,唐代的扬州居南北交通冲要,是天下闻名的富盛之区,写扬州的作品不胜枚举。如果说,众多诗人墨客对如此迷人的、富有特点的景色竟全都视而不见,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根据之二:从宋代起,二十四桥便成了聚讼纷纭而迄无定谳(yàn)的一宗疑案:有人认为是指二十四座桥;有人认为它是一座桥。前者以宋人意见为主,后者以清人意见为主。而历来的辞典、诗注(包括《辞源》、《辞海》、《唐诗选》、《杜牧诗选》等)都是兼收两派之说,而不敢决定去取。最早对此提出解释的是北宋大科学家沈括,他认为:“扬州在唐时最为富盛。旧城南北十五里一百一十步,东面七里十三步,可纪者有二十四桥。”并从西面浊河茶园桥起到东面山光桥止,一一列出位置、名称。但算来算去,又不足二十四座。(见《补笔谈》卷三)祝穆《方舆胜览》则认为,隋代便有二十四桥,各以城门坊市为名。后来韩令坤筑州城,“分布阡陌,别立桥梁”,所谓二十四桥或存或废,已“不可得而考”。可惜《方舆胜览》是南宋人的著作,所言仅仅得自传闻,未足为据。到了清代,人们逐渐倾向于认为那原是一座桥的名称。吴绮《扬州鼓吹词序》说:“出西郭二里许有小桥,朱栏碧甃,题曰‘烟花夜月’,相传为二十四桥旧址。盖本一桥,会集二十四美人于此,故名。”李斗《扬州画舫录·冈西录第十五》云:“甘四桥即吴家砖桥,一名红药桥,在熙春台后。……桥跨西门街东西两岸,砖墙庋版,围以红栏。直西通新教场,北折入金匮山。桥西吴家瓦屋圩墙上石刻‘烟花夜月’四字,不著书者姓名。”但他不同意吴绮的意见,认为此并非“古之二十四桥”。(按:各辞典、诗注均引此解释杜牧的“二十四桥”,实违背作者原意。)李斗是乾隆间人,书刊成于乾隆乙卯(即乾隆六十年,1795年)。可是,我们在嘉庆十五年(1810年)刻《重修扬州府志》中,遍查府城所在的江都、甘泉两县,却找不到他言之凿凿的所谓“吴家砖桥”或“红药桥”,仅在高邮州才有“吴家桥”,“在扬州西南三十里太师港口”,与李、吴所言显然是两码事。(见《重修扬州府志》卷十七“津梁”。府志所载包括尚存、已毁的桥梁。)《府志》又载:“又传(隋)炀帝于月夜同宫女二十四人吹箫桥上,因名。则所谓二十四桥者止一桥矣。”(卷十七)这是又一种说法,但对桥的具体位置却无从确指。以上便是由宋至清有关二十四桥的五种主要解释。这些头绪纷繁又互相矛盾的说法,令《扬州府志》的编纂者亦感到无所适从,所以在引述了上述一、二、五三种看法之后,只好说:“旧闻互异,并存以俟考古者。”来个不了了之。但是,我们由此却可以断定:认为二十四桥是一座桥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而认为它是二十四座桥,亦“查无实据”。

    现在我们进一步结合杜牧诗歌运用数字的特点来考察,则二十四桥之并非二十四座桥,也就昭然若揭了。这正是我们解“谜”的第三点根据。

   杜牧是唐代诗人中有名的“算博士”之一,常常喜欢用数字入诗。下面几例是比较突出的: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江南春绝句》

   据《南史·郭祖深传》说:“都下佛寺,五百余所,穷极宏丽。”则“四百八十”应当是唐代尚存的寺庙的约数。

   十载飘然绳检外,樽前自献自为酬;秋山春雨闲吟处,倚遍江南寺寺楼。——《念昔游》

   杜牧年青时在江南任职,头尾实得八年(《参阅缪钺《杜牧年谱》)。作者多处说成“十载”,都是约数。

   汉宫一百四十五,多下珠帘闭琐窗。何处营巢夏将半?茅檐烟里语双双。——《村舍燕》

   汉宫的数目,依据东汉张衡《西京赋》:“封畿千里,统以京尹、郡国宫馆,百四十五。”但张衡是套用“秦时殿观,百四十五所”(《文选》李善注引《三辅故事》)的记载,所以也只能视为约数。

   ……四百年炎汉,三十代宗周;二三里遗堵,八九所高邱。……——《洛中送冀处士东游》

   这些,更明显地都是约数。只有下面这首诗用的凑巧是实数:

   呜轧江楼角一声,微阳潋潋落寒汀。不用凭栏苦回首,故乡七十五长亭!——《题齐安城楼》

   唐代三十里置蹋。杜佑《通典》云:齐安郡去西京二千二百二十五里。故刚好七十五驿。

   由此可见,杜牧诗歌喜用数字,而一般来说,又特别喜欢使用约数。(不是实数,也不是漫无边际的虚数。)这“二十四桥”正应作如是观。

   因为它是约数,不是实数,更不是专名,所以整个唐代再无第二人提及;又由于这同一原因,所以在时间推移,情况起了变化之后,便容易生出种种猜测。

   在后人各种解释中,《梦溪补笔谈》之说最近于正确:沈括看出了这是扬州桥梁的总称。可惜他的头脑过于科学化,只强调算度的精确,务必要把二十四桥一一落实,而忽略了诗歌毕竟是文艺作品,可以而且应该有必要的“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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